罗烯走后没多久,宴席也散了,正当海绱准备将猫儿捆起来带回去的时候,罗烯身边的近身侍官小福子去而复返,匆匆折回大殿。
“奴才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
“小福子,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跟五皇子回去了吗?你不在你主子跟前伺候回来干什么?”
“回太后娘娘的话,主子喝了太医开的药已经好多了。主子让奴才过来请二公子带怡柔郡主在筵席散场以后去烯乾宫一趟。”小福子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撼全场。
觉罗帝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家主子可有说是何事吗?”
“回皇上,主子说六年前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恭亲王王妃曾亲手赠与他一块平安玉。此玉六年来保他一路平安。如今他平安归来,却听闻王妃身体抱恙,这些年身体也因思念二公子而愈加不如当年健壮。主子心有不安,觉得平安玉既然可以保他平安定然也可以让王妃恢复安康。所以主子想把平安玉完璧归赵。主子不想假手他人,本想在今日亲手交还给恭亲王,不想恭亲王竟没来。既然如此,所以他想亲手交给二公子代为转交。而他宫中恰巧有解酒的良药,刚好可以给郡主服用。”
“既是如此,海绱你就随小福子去烯乾宫吧。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哀家累了,各位大臣及小姐们也都散了吧。”
“臣等恭送太后!恭送皇上!”
海绱和她身边的女子扶着猫儿跟随小福子来到烯乾宫大殿内,然后禀退了殿内所有侍候的宫人。
“二公子请在此稍等片刻,主子正在沐浴更衣,马上便会过来。”然后转身对着海绱身边的女子和紫鹃恭敬的说道:“劳烦两位姑娘扶郡主进偏殿稍作休息,主子已经命人去拿解救药了。”
紫鹃和那女子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彼此心中所想,于是异口同声道:”劳请公公带路。“
待她们二人将猫儿扶上偏殿的软塌后,小福子抬手招来站在一边的两个宫女:“你们两个带这二位姑娘回前厅用茶。记得好生侍候,千万别怠慢了三位贵客。”
“是!”
等她们走后,一个身穿月牙白镶金边的锦衣男子从偏殿的内室里走了出来,然后对着小福子挥了挥手。小福子便躬身退了出去。
猫儿自然察觉得到站在榻边的这个锦衣男子是谁,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这个人哪怕远在十丈以外,我都可以闻到他的味道。”可是他想干嘛,故意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其心不纯矣!
后就被罗烯拉进了内阁卧室。
猫儿心里顿时一阵心慌,挣扎着想要挣开罗烯紧固着她手腕的宽大手掌:“你干嘛拉我来这?放开啊!”
“嘘!别出声!”
“为什么不让我出声?你到底想干嘛?”
“你再不安静点的话小心我咬你!”
“你……唔……”
为了防止这个小丫头再出声,罗烯不得不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小嘴,另一只手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的怀里。
“唔……唔唔……唔!”
“再不听话我可真要咬你咯!”说着将嘴巴凑近了猫儿此时飞满红霞的脸颊。
罗烯的这一动作无疑将猫儿吓住了。猫儿立即停止了挣扎,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那一双不停颤动的黑色长睫毛犹如一对抖动的蝶翼。
不过须臾,门外断断续续传来小福子和几个女子的声音:“奴才给……小姐……小姐……请安!”
“罢了罢了!”
“各位……留步……主子……睡下了。”
“什么!刚……明明怡柔……通报!”
“回各位……的话,……给郡主……主子不舒服……回去了。”
“我们……死奴才……何罪!”
“奴才……主子之命……各位小姐请回。”
“大胆!本小姐……今日……非见不可!”
“李小姐!奴才……皇上怪罪下来……奴才担待不起。”
“我们姐妹几个……担心五皇子……皇上……承担。”
“皇上……奴才……不敢不从……若是……闯……奴才……禀告皇上。”
“……”
“……”
小福子在门外与那些个千金小姐在门外纠缠,猫儿在屋里却是被罗烯捂得喘不过气来却也无奈的只能忍着。
又过了一些时候,门外的吵闹声终于告一段落。两声叩门声响过之后,门外寂静无声。
罗烯那捂着猫儿嘴巴的手掌稍稍松开了一些却没有立即拿开,直到感觉掌心传来一片温热酥麻,才有些回过神来,略带尴尬的抽回手负在背后,掌心的温度却是只增不减。
俩人此时依然维持着刚刚拥抱的姿势,猫儿却早已顾不得害羞,只是拼命喘息着。
待俩人都恢复如常后,不等猫儿发作,罗烯急急的说道:“哎!我是不得已的。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你……那你有必要捂得那么紧吗!我都差点被你闷死了!”
“那你现在死了吗?”
“我是说差一点!”猫儿有种想要暴走的趋势,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肯定是老天爷派来克她的,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猫儿就休想有好日子过,“算了,我吃多了才会在这跟你吵这些!言归正传,你到底叫我来干嘛?”
罗烯不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猫儿狐疑的接过一看:信封上没有署名。又抬头用眼神询问。
“这是我刚刚跟你说过的师父让我带来给你的。”
猫儿双眼一眯:“你没偷看吧?”
罗烯伸手往她脑袋上一敲:“你以为我是你啊!”
“嗷呜!你轻点!每次都打我脑袋,难怪我越来越笨了。”
“哟,还知道自己笨看来还有得救。”
“切!懒得跟你吵!”
“快看看师父写的什么。”
其实猫儿心里也挺好奇的,要知道那老头傲得要命,要他一个字就好比把猪喂饱却不让它睡一样难。这次竟然会给她写信,肯定非奸即盗。于是俩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信封。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信封里装的并不是一封信,而是由一方粉色绢布包裹住的半块蝴蝶型玉佩。玉佩整体明亮通透,翠碧无暇。随附的纸条上只简简单单写了几个字:绿蝶翩翩,固江百世。
“喂,害人精,你说老头这是演哪一出啊?他给我这个干嘛?”
“我怎么知道。信是师父给你的又不是给我的。”
“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不过话说回来,想不到那老头还藏着这么一块值钱的东西。你说我要是把它拿去卖了那这辈子估计就不愁没钱花了。就是可惜只有半块,要是找得到另外半块再拿去卖的话,我就是什么都不干,那些钱也够我几辈子花的了。”
“啪!”又一记爆栗落在猫儿的额头:“这个时候还想着你的银子,我看你前世根本是穷鬼投胎。”
“本来就是嘛。那老头就给我这么一块破玉佩和八个破字,也不说清楚到底要干嘛,那我怎么知道他想干嘛。”
“我看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懒得去知道。”罗烯这边说着,那边已经伸手从猫儿手里拿过玉佩和纸条。
“知道还说。”猫儿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走到窗边,往虎皮榻上一躺,见周公去了。他要看就看吧,反正也不是外人。进入梦乡前,猫儿如是想着。
罗烯将视线转向窗边,看着榻上的女子呼吸清浅,婴儿般的睡颜是全然的毫无防备,不觉勾唇一笑。他该感谢上天,让他此生还来得及与她重逢。从此碧落黄泉,她去哪他亦去哪,他要护她一生一世。
将手中的玉佩握紧,罗烯轻叩两下桌沿。他的身后立即出现一个黑色身影:“主子!”
“将这个交到风云阁云阁主手上。”
“是!”音落影没。
与此同时,一抹灰烟消散在空中。猫儿从王府出来后本来想坐马车直接进宫去问罗烯有关玉佩的事情,毕竟那是关乎她的身世,她就算平时对其他事再无所谓,这件事上她不能马虎。可是当她走出王府后就立即改了主意。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热闹的买卖景象,加上今天天空湛蓝清澈,万里无云,和风徐徐拂面而过。这样的好天气好日子又怎么能浪费在马车那样狭小的空间里呢?于是猫儿当即决定改变计划,今天就先不去找罗烯了,反正早一天去和晚一天去也不会有差别,该知道的她迟早都会知道。对了,好久没去别院了,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样了?今天既然不去皇宫了也没其他要紧事,就顺道过去看看吧,也好顺便看一下那里有什么缺的,也好让人及时补上。
回头对门口站着的小厮低声吩咐了一声,小厮往府内跑去,没过一会儿,只见那小厮牵着一匹黑色的汗血宝马走出来。这匹马原本是慧真那老头送给罗烯的十岁生日礼物。六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听说罗烯有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好多人都想岀高价将它买回去,但是都被罗烯一一回绝。她有些好奇,奈何从来没见罗烯拿出来溜过。于是她便在某天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溜进罗烯在京城的一处别院的马房里。要问为什么她会知道他将宝马放在别院,自然是猜的。虽然她老是觉得和罗烯不对盘,但是,不可否认,罗烯有些时候还是挺聪明的。他九岁之后就一直以体弱多病的形象为世人所知,谁会想到他会以师父的名义在宫外买了个别院藏着,若不是有一次她偷偷跟踪他,她也还被蒙在鼓里。不是有句话叫做“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吗,皇宫虽然有重兵把守,但是一旦碰到江湖上真正的高手,那些个侍卫只能当摆设。所以她就猜那匹宝马肯定在那。果不其然,在她暗暗摸索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在别院的厨房找到了它。
猫儿还记得当她对上它的一双眼睛后,她被它眸子里面那熠熠发亮如星辰的光辉所震撼。难怪那老头会把这匹宝马送给他,这双眼睛和它的主人完全就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么让人讨厌!
猫儿当时想了一会儿,然后对着马的眼睛自顾自的说到:“马儿,你被关在这一定很无聊吧?呐,你乖乖的别出声,我带你逃出去。”
那马似乎是听懂了,甩了甩它屁股后面的尾巴,把鼻子往猫儿脸上蹭。
猫儿没想到这马不但长得好看,还这么通人性,当即决定这马无论如何她要定了!想就算他知道是她偷的也不能怎么样,再贵的东西她都拿过。而她想的的确不错,她偷马的这件事随着他随那老头子上山治病而不了了之。她和罗烯从那以后也没有再见过。直到前日太后的寿宴上,她才再次见到了他。
几年不见,她和他依然如从前一般喜欢相互拌嘴,一切似乎都如从前一样,但是又再回不到从前。其实若是没有沁玉姐姐,她又非得嫁给皇室,他会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人选。可惜……唉,算了,想这么多干嘛,走一步是一步吧。
猫儿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王府。紫鹃进来恰好看见猫儿正要下床。
“郡主,你终于醒了!”
“紫鹃,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郡主,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昨日老佛爷寿宴结束后小福子公公跟我说让我先回来王府,晚些时候五皇子会再派人将你送回来。我想郡主既然有五皇子派人护送那定是十分安全的,于是我便回来打了个盹,等我醒过来时就看到你已经躺在床上了,而且无论我们如何叫你你都毫无反应。王妃叫了御医给你看诊,御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可能是感染了风寒。你都已经睡了一天了,王爷说你明早如果还不醒就要去找五皇子去了。”
“罗烯呢,今天他有来过吗?”
“五皇子没来过,但是今早派了小福子公公过来,还送来了好多好多补品和药材,说是给王爷和王妃的。”
“那小福子有没有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说五皇子本来是要亲自过来看望王爷和王妃的,可是昨日从老佛爷寿宴那里回去后身子就有些不适,今早也没能起来。”
“哦。”不知道他看那玉佩有没有看出什么……对了,玉佩!将全身上下摸索了一遍,也不见玉佩的踪影,衣服已经换过了,难道……
“紫鹃,是你帮我换的衣服吗?”
“是啊,怎么了吗?”
“那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玉佩?绿色的。”
紫鹃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什么绿色玉佩的影子,但是好像有个信封:“郡主,我没看到什么玉佩,但是给你换里衣的时候掉下来一个信封,我替你收在柜子里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你赶紧给我拿来!”
紫鹃不知道郡主为什么那么紧张那个信封,不过幸好,没有掉掉。
猫儿接过紫鹃递过来的信封,感觉重量似乎变轻了,拆开一看,纸条没有了,玉佩却是被换成了另一块。纸条在不在不重要,反正已经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可是这玉佩呢?
“紫鹃,这封信除了你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应该没有了,换衣服的时候王妃只让我一个人留下来伺候你。我捡起这封信以后就把它放进柜子里了。这封信……有问题吗?”
猫儿听完紫鹃的话心里疑惑顿生。现在玉佩被换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那个换走玉佩的人是谁。照理,昨天应该是罗烯派人把她送回来的,而这封信除了他和她,知道的人只有那个老头,信封又是藏在她的里衣内,那么在路上被换的可能性就不大。也就是说,玉佩要么就是在王府里被换,可是换玉佩的人为什么不干脆点直接拿走,还要放下另一块玉佩代替呢,这不是摆明了多此一举?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个可能性排除了。因为她想起了小福子在宴会上的话,既然是要还给母妃的,没有玉佩怎么行呢。可是他为什么要拿走那一块玉佩呢?
紫鹃一边帮猫儿梳发髻,一边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她竟然从来不知道郡主脸上会有那么多表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嘟嘴,没过一会儿又鼓着腮帮好像在跟谁呕气。不过,无论什么表情都好可爱啊!
“郡主,你怎么了?是这信有什么问题吗?”
猫儿挥一挥手:“没有。对了紫鹃,一会儿你是不是要去禀报我母妃说我醒了?”
“是啊。”
“那你顺便把这块玉佩拿过去给我母妃,就说是五皇子让我还给她的。还有我没事了,昨日跟五皇子约好要再去趟宫里,让她不要过来了。”
“是。”
其实进府这十年,有一点猫儿十分感激恭亲王夫妇,那就是给她足够的自由空间,她要如何生活全凭自己的意愿。她天性不受拘束,喜欢自由自在,不喜欢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每天被困在绣楼里,不是写字练琴就是看书做女红。她及鬓已经有一年了,但是至今仍待字闺中,不是没人上门提亲,相反,上门提亲的人在两年前就已经络绎不绝,其中不缺品貌端庄,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毕竟她身后是恭亲王府,又有皇上御赐的“郡主”这样的身份摆着。但是,她都一一回据了。婚姻这件事,还是要两厢情愿才好。她不求轰轰烈烈,但求两人两心,白首不相离。所以尽管她曾经对罗烯有过一念之思,或许现在那份念想还有存在,但是凭着他的身份,她就不可能嫁与他为妻,因为她要的,他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