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黄亮的双手被捆在身后,屁股上挨了一脚,滚进了大土坑,陈良梦也不例外。
“师傅、师傅……”黄亮爬着过去,用肩膀撑住他的背,让他可以坐起来。
“平时不见你这么积极,咳咳咳……死到临头,做给……做给谁看。”
一句话之后需要大口吸呼两口才说得出第二句。
黄亮希望他多多说话,就怕他一口气喘不过来。
“师傅,你训我你骂我你踢我,你……”
“呵呵……呵呵……”陈良梦断断续续地笑起来,“真是要被你气死了,这么没出息找骂挨,脑子……脑子里……”
“对对对,我脑子里装的全是屎。”黄亮兴奋又激动地咧开嘴,“师傅就是我的抽水马桶。”
“你……你……呵呵呵……咳咳……”
陈良梦哭笑不得。
挨骂比中彩票还开心,这世界上还能找出第二个吗?把师傅成了抽水马桶,这又是什么师徒关系?
站在土坑边上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拿着铲子动都不动。
“还愣着干什么,要看跳下去看个够。”
领头的发话,他们才低头干活。
一拨一拨的土从头上淋下来。
陈良梦剧烈地咳嗽起来,黄亮便弯下腰,用身体做遮檐,把师傅护在下面。
“谢谢你。”
这是陈良梦第一次道谢,而且好声好气,听得黄亮心里乐开了花,不管是当上组长还是晋升vip都没有这一刻有成就感。
沙子已经没过了膝盖,接着便是腰部。
“黄亮,你听着,骑到我脖子上去。”
“师……师傅……”
“照我说的做。”
“这……这不行。”
“我这个做师傅的也没送过你见面礼,这次就当是还你了。”
“不,要骑也是你骑我脖子上。”
“呵呵……”陈良梦轻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黄亮猛然惊醒,他怎么忘了,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陈良梦。
“这个……这个……”
“好了,”陈良梦吃力地喘了口气,“我只是做一个师傅该做的,况且从经济上分析,这才是最合适的搭配。”
黄亮愣住,这次又上当了。
流沙如同时光,一铲一铲地积累,终于把生机埋葬,刽子手们踩了踩又跺了跺,确认罪恶的大坑里没有一点松动的缝隙,才心满意足地邀功领赏去了。他们永远都想不到,根苗还会破土而出
。
这是陈良梦用生命送给黄亮的机会。
那具瘦弱的身体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将黄亮整个人托起来。
他的脑袋从土里顶出来,他终于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
可是他能撑多久?下面的陈良梦又能撑多久?
不,他不能坐以待毙,他的脑袋可以出来,手也可以。
“只要能爬出去,只要能爬出去……”黄亮嘴里呢喃着,使劲地挣了挣,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如果双手没有被捆住或许他还有生机,可是那群刽子手偏偏捆住了他。
“汪汪汪……”
狗!
黄亮心里一惊,屋漏偏逢连夜雨,如果让野狗发现,会把这颗地上长出来的脑袋当食物啃了。
不不不……
“汪汪汪……”
这是发现猎物的兴奋的笑声。
黄亮心里凉了半截。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在这里……”
听到那兴奋的喊声,黄亮开心得心脏抽搐。
“小赵,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等她跑过来,黄亮模模糊糊地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是……那是……
黄亮还没来得及认出他来,就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救他、救他……”
这是黄亮意识丧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个陌生的房间。
他尖叫一声,大汗淋漓地惊醒。
“醒了……”
黄亮听到倒酒的声音,抚着额头大口大口喘气:“陈良梦,我做一个很可怕的梦。”
“陈良梦?哼……还没睡醒,说什么梦话。”
黄亮抬头一看,夏义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
“怎么是你?陈良梦呢?”
夏义把手一递:“给你,喝口酒醒醒脑吧。”
黄亮接过酒杯仰头一饮,烈酒刺激了他的脑神经。
他终于分清梦境和现实。
“夏义,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还是想问你,陈良梦呢?”
夏义耸耸肩 :“撞上脑子了吧,我到的时候就你一个。”
“不对,”黄亮激动地掀开被子,“陈良梦还在下面,快点回去救他。”他刚迈出一步,便一个跪在地上。
“你的状态不是很好,”夏义晃了晃酒杯,“医生来看过,说你要坐半个月的轮椅。”
“那你快去。”
“去哪儿?”
“去救陈良梦,他还被埋在下面。”
“坑里只有你一个人。”夏义回忆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躺在地上了,至于是你自己爬出来的还是别人拉你出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黄亮使劲地按着脑袋,昏倒他分明见到了小赵护士和另一个人,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夏义一口闷了,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什么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美国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吗?”
“难道不是开会?”
“会议早就结束了,我留在美国是为了一个找一个人。”
“谁?”黄亮想了想,“辛丰?”
“没错。”
“你还是不肯放过他。”黄亮苦笑,“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他的签证已经到期,现在是非法居留,成了移民局的处理对象,一旦被找到就会被遣送回国。”
“听你的意思,你也没有找到他。”
夏义低头沉默了。
“怎么,你找到他了?”
“我在美国那边也有点人脉,”夏义冷哼一声,“你想不到堂堂的管氏五区前总经理居然被扒得精光扔在垃圾桶里。”
“谁干的?”
“不知道,可能是卷入或者参与了一场斗殴,他是被清洁工发现的,身上扎着玻璃都是血,被送到医院急救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脊椎被人打断,已经瘫痪了。”
“他被遣送回国了?”
“没有……”夏义摇摇头,“他们无法确认他的身份,所以暂时把他安置在医院里。”
“你想杀了他!”黄亮不由惊呼。
“有什么奇怪的吗?”夏义捏紧杯子,“杀人偿命,我要替陈洪讨回公道。”话音刚落,手中的杯子已被摔成了碎片。
“不对,”黄亮敏锐的嗅到一丝异样的情绪,“你真的这么做了,你就不会对我说这些。”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眼睛越来越毒了。”
“都是给逼的。”
黄亮无奈地长叹一声。
“医生告诉我,他虽然脱离了危险,但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我痛骂了他一顿,并不解恨,可是没想到当我说出陈洪的名字,他竟然睁开了眼睛,他还……还……跟我说了对不起,他是带着氧
气罩说的,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那绝望的眼神和眼泪。”夏义痛苦地按着头。
“所以,你又心软了。”
夏义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黄亮不由冷笑。
不愧是辛丰,到底是当过总经理的人,城府不是一般地深。
“他向我提了一笔交易,我会继续以好心人的名义为他支付医药费。”
夏义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能让你放下仇恨, 这个条件一定很诱人吧。”
“怎么说好呢?他的神经很脆弱,已经承受不起任何情绪,所以只来得及说一个人的名字,就又昏迷过去。”
“什么人的名字威力如此强大。”
“劳树根。”
“这个名字很……”黄亮摸摸后脑勺,“很陌生,没听过。”
“我曾经在一个财经报纸上看到过,因为人名比较特别所以有些映像,他是树根风投的董事长。”
一个人名能有什么价值,辛丰拿他做赌注。
我把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了。”
夏义说完,对着门外叫了一声。
大门被推开,小赵护士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黄亮把她看了一圈,轻松地笑了笑:“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你第一次做轮椅,我推你回去吧。”
“这个……”
小赵护士俏皮地眨眨眼睛:“要不要先向夫人报备一下。”
小赵护士愣了愣,一声不吭地将他扶上轮椅。
“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赵护士笑笑:“街上真热闹,我当是在逛街,顺便看看橱窗里的衣服鞋子,冷落你了。”
黄亮没有再说什么,他听得出小赵护士的落寞,可是他又能怎么样。
以前黄亮经常逗逗她,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现在不行,都是快结婚的人了,总得跟别的女人保持一点距离。
傅妮这时候指不定急成什么样了呢?
“咦,那边怎么了?”
前面就是傅妮住的小区,此时此刻围着一大群人。
“快,快推我去看看。”
赵小青照做了。
黄亮到了门口才知道,他们都是小区的住户,来这里找物业讨说法。
“这物业拿钱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小区里爬进那么一条毒蛇居然都不知道,让我们怎么再相信他们,可怜了六楼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唉……”
“六楼的……小姑娘……谁啊?”
“好像叫……”老婆婆一拍手,“傅妮,就叫傅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