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得无厌
股份大战随着其他三个股东的出局告一段落，但是它只是蛰伏了，等待重启之时只会变本加厉一发不可收。
谢忌方再找他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我找你只为一件事。”
“什么？”
黄亮低着头，埋首审批项目预算。
“帮我搞到大小姐手里的股份。”
黄亮顿珠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一眼。
这是意料之中，人的贪欲就像无底洞。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厌烦了当老二。
“大小姐不管事，整个董事会你已经是一人独大，这还不够吗？”
“你也说了，这是因为她不管事，那么她要是管起事呢？”
黄亮沉默了。
谢忌方笑笑：“你可以不答应，但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里。”
黄亮无奈地叹一口气：“就算我想帮忙，我也没这能力，大小姐和其他董事不一样，我连她的面都见不着，我怎么说服她？”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安排。”
谢忌方说完便走了。
黄亮把这些话告诉了老宋，老宋像听了一个笑话。
“谢忌方太自不量力了，他怎么可能安排大小姐的行程？”
“如果我想见大小姐一面呢？”
老宋愣了愣，表情俱散，一瞬间沉默不语。
“算了，我不为难你。”
“我……可以试一试。”
“谢谢。”
“总经理，我能问您见大小姐目的吗？”
“……她和谢忌方，我总得选一个阵营。”
老宋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立刻联络大小姐，明天之前给您答复。”
因为这一句话，黄亮一整夜没睡。
天快亮的时候才接到老宋的电话。
“大小姐要见你，现在立刻。”
刚放下电话，老宋已经在楼下按响了喇叭。
黄亮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还真是个小姐脾气，以为全世界都围着她转。
老宋开车把他送到指定地点，催促着他快点下车。
黄亮往窗外看了一眼，只看到灰蒙蒙的雾，于是靠着坐垫打起盹来。
“总经理、总总理……”
老宋低声又着急地催促，好像火烧了裤裆。
黄亮又看向窗外，看到雾气之中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这才推门下车，匆匆赶过去。
不是因为她是大小姐，而是因为那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纤瘦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连衣裙，头上戴着荷叶帽，架着一副墨镜，像是刚从哪里度假回来，披肩的微卷的长发还散发着被阳光直炙烤过的沙子的气味。
“你要见我？”
那是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如同高中女生。
黄亮愣住，眼前的轮廓忽然与记忆中模糊的身影重叠。
“你在看什么？”大小姐扭头看了一眼，“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哦……”黄亮立即收回心神，“对不起，我忽然想起我以前的同学。”
大小姐轻哼一声，带着无数对高攀者的轻蔑。
她一定觉得他是在套近乎。
因为连黄亮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加之周围雾气蒙蒙，更觉得身处梦境。
“大小姐，谢忌方想收购你手里的股份。”
“哦！”
她像小女孩一样应了一声。
“您知道收购股份的意思吗？”
黄亮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怀疑。
“知道，”她轻巧地回答，“所以我不能让他得逞。”
“那么，您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没有。”
干脆爽快。
我晕，黄亮觉得自己像是在跟外星生物交谈。
“你要多少钱，说吧。”
“你举的我是为了钱。”
黄亮觉得自尊被刺痛了。
“不管谢忌方给你多少，我给你两倍。”
小姑娘自以为老成地交谈着，透着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以为是。
“我想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黄亮豁地站起来，很有尊严地转身走了。
“你不考虑考虑吗？”
黄亮却连头也不回。
走着走着，周围的雾气散开，他回头一看，那个位子空荡荡的，好像根本没人坐过。
天亮了，早点铺子也支起了门面。
刚才的事朦胧如梦。
然而刺耳的喇叭声提醒他——这不是梦，这是他必须做的选择。
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老宋正从车里探着脑袋。
黄亮走了过去。
老宋着急地问：“您是不是忍大小姐不高兴了？”
黄亮心里有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反问一句：“你怎么不问问是不是她惹我不高兴了。”
“看的出来，”老宋把脑袋缩回去，“快上车吧。”
都不说请了。
黄亮上了车，老宋却没有动。
“怎么不走了？”
“我想问您，谢忌方和大小姐，您选哪个阵营？”
“如果我选了谢忌方，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扔大街上。”
“我不是这意思，我……”
老宋想解释，被黄亮不耐烦地打断。
“快开车，我该上班了。”
“好……”
车子很快就停在了公司门口。
“黄亮下车时回头嘱咐了一句：“帮我去王馆买份早餐。”
“您要吃什么？”
“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从王馆买。”
“我知道了。”
老宋毫不怀疑地开车离开，而黄亮则急匆匆地上楼。
回到办公室一看，谢忌方悠悠闲闲地坐在那儿。
“见到大小姐了。”
“嗯……”黄亮深沉地点头。
“老宋安排的？”
“嗯……”
“怎么样？”
“她真的是个残废。”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股权的事。”
“不可能，”黄亮点了根烟抽起来，“她也想收购你手里的股份。”
“人不大野心不小。”
“我觉得……您可以趁机抬高价钱。”
“怎么？”谢忌方不满地皱眉，“你是在替她当说客吗？别忘了是谁给你写的保证书。”
“我只是建议，如果高价卖出股份，你并不吃亏。”
“有钱不赚就是亏。”
“生意人的脑子都是一样的，”黄亮冷笑，“大小姐的腿坏了，可脑子好使着，他是不可能让出股份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管氏没有利润可以分。”
“你是不是有计划了？”
黄亮点点头，大笔一挥，把管氏五区这个月的盈余当作额外奖金发给了员工。
谢忌方一边内心滴血一边笑脸答应。
两个股东谁都分不着谁都没话说。
第一个月是这样，第二个月还是这样，第三个月……
大小姐那边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谢忌方撑不下去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钱全部都进了下层人的口袋。”
那些钱本来就是他们赚的，还给他们是理所当然。
黄亮的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回答：“这个月有盈余，我给您挪出来。”
黄亮倒是爽快，可是员工们不乐意了。经人一挑唆，竟然开始罢工。
黄亮硬撑着不发奖金，不但如此，连工资都扣了。
“黄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这样做怎么逼大小姐甩出股权。”
“可是没有收入，公司怎么运转？”
“别着急。”黄亮拍拍他的肩膀，“公司投资的新能源项目已经在赚钱了，足够支撑正常开销，让这些不识好歹的员工闹去吧，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经他这么一说，谢忌方才稍微放心。
这是一场拉锯战，谁能撑到最后谁就能获胜。
过了不久，项目公司又和管氏五区发生纠纷，拒不汇款，另一边，叶氏那边又来催债，而且以公司经营异常为由拒绝提供借款。
管氏五区内忧外患，谢忌方实在撑不住，慌慌张张卖了股份卷铺盖走了。
黄亮举着胜利的酒杯哈哈大笑。
老臣站在他旁边，同样面带微笑。
随后，黄亮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陈良梦。
陈良梦有些奇怪地问：“你最终还是选择了管氏的大小姐，为什么？”
“她人品好。”
“哼哼哼……我是第一次听说。”
“因为……”黄亮低着头，将这几个字咀嚼吞咽。她的腿。”
陈良梦翻翻白眼：“你老毛病又犯了，怜香惜玉也得挑时候。”
“不是，”黄亮郁闷了口酒，“她让我想起我的高中同学。”
那是个很干净的女生，很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身上唯一的缺陷就是腿。
可在当时的黄亮眼中，就连这缺陷都是那么完美。
关于那个女人，本应该是属于黄亮一个人的秘密。
可是在某个雨天，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穿着塑胶鞋就这样冲进公司。
脸颊微湿，头发有些凌乱，殷虹的小嘴唇喘着气。
他当她是来避雨的，没放在心上。
“你好，我叫是叶雪，是第五十号应聘者，我知道我迟到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黄亮愣住，低下头去问到：“你说……你叫什么？”
“叶雪，落叶的夜，雪花的雪。”
她的名字居然和他的高中同学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
“四楼会议室，你现在上去还来的及。”
“谢谢，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了……”她穿着雨衣笨手笨脚地跑进电梯。
黄亮昂着脑袋，视线却不自觉瞥向她的脸庞，白皙细腻，不施脂粉，清丽脱俗。
“总经理、总经理……”老宋张开五指摆了摆，面带微笑，“现在的年轻人毛毛燥燥的，您真的要决定要招纳应届生吗？”
“公司需要新鲜血液，以前的规定实在太腐朽了。”
“总经理说得有道理，只是像叶雪这样的姑娘实在不适合我们公司。”
“适不适合不是有面试官吗？”黄亮把视线转向雨幕，“我留着他们也不是用来吃白饭的。”
“总经理的意思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