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
“在那个时候没有网络,也没有信用记录,因为科技和制度的制约,私人之间的借贷在追偿方面没有那么多大保障。”
“那是什么人愿意把钱借给你们?”
“一位姓邱的女士。”管雪顿了顿,“在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了。”
“那么五十年前,她还不到二十岁。”
管雪点点头:“对。”
“她哪来那么多钱?”
“她是富家千金。”
“哦……”黄亮恍然大悟,“又是一个含金汤匙出生的。”
这些人大部分不拿钱当钱,扔到水里也只为听个响。
“她没追,管氏也就没还。”
“按那时候的利息算起来,把我手里的股份一半折价卖了,差不多能连本带利还上。”
“不对啊。”黄亮越听越糊涂,“是那位邱女士来讨债了吗?”
管雪摇摇头:“没有,她得了老年痴呆,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就是她的儿女来讨债,你不用,都已经隔了一代,除非他们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不然……”
“不是,”管雪打断他的话,“她没有儿女。”
“那你……”
“我就是想还债了,不行吗?”
黄亮不解地看着她:“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我能有什么算盘,我不喜欢欠钱,更不喜欢欠人情。”管雪瞟他一眼,“我会还的。”
“你想还债,捐给福利院不就好了。”
“没用……”管雪低下头,“因为数额太大,可能会被追回。”
“股份是你的,还需要谁能追回?”
“……”
管雪低头沉默片刻,忽然扬起一个笑脸。
“本小姐说不定也会反悔。”
“啊?”
“哼……”管雪冷笑,“据你对我的了解,我是一个能够坚持的人吗?”
“不是。”
“那不就行了,说不定哪天就后悔了,毕竟不是小数目。”
“既然心疼,为什么又要拿出来。”
“欠了人情。”管雪叹了口气,“我一定要还,所以你要把当时借款的证据找回来。”
黄亮不解地望着她。
“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你是为了偿人情,还是为了利用我。”
“为什么这么说。”
“你把股份给她,把另一半股份给我,那你自己还剩什么?我想大小姐再败家,也不可能到这种程度。”
“所以呢?”
“你让我找证据,不是为了还债,而是为了销毁它,免得以后突然有人拿着它找上门。”
“呵呵呵……”管雪冷笑,“你越来越机灵了。”
“我会帮你,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还有竞标的事,会不会太辛苦了?”管雪装模作样地关心他。
“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平均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我还差得远。”
“对了,还有一件事……欠债的事绝不能让俞山知道。”
“我又不是傻子。”
“那么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此刻的俞山正为竞标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所以管雪才会挑这个时候。
别看这姑娘平时大手大脚,其实心思很缜密。
根据管雪给的资料,黄亮去了趟附近的疗养院。
他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个老人,坐在草坪上晒太阳。
黄亮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声招呼。
“老太太……”
她没理他。
“老婆婆……”
她仍旧不说话。
“老……”黄亮伸手轻轻一推。
她的脑袋忽然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出轮椅,被黄亮及时接住。
“护士、护士……”
黄亮把她到保健室,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是中暑了,还给她开了药,并把药交到黄亮手里。
“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剂量来,还有晚上的时候,要多注意老人的动静。”
“我……”
“不要再说了,这个当晚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
“您好像误会什么了?我不是……”
“什么不是!”医生立即瞪圆眼睛,“把身份证拿出来。”
黄亮把身份证交出去。
医生看了一遍:“不就是你吗?”说着拿出资料册,翻到老人那一页。
黄亮一看,登时觉得神奇。
监护人那一栏写着他的名字,不仅同名同姓还同一个身份证号。
“这个……我……”
“好了,我理解你的状况,私生子什么的,的确不光彩,不过血浓于水啊。”医生语重心长地按按她的肩膀。
“我……”
“不用再多说了,”医生把他推出去,“好好照顾邱女士。”
黄亮把邱女士推回房间。
她住的房间有两个床位,另一床是一位姓曾的女士,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肥大的旗袍。
“管好你们家的,别让她到处撒尿。”
没说上一句话,就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黄亮觉得憋屈,可年龄挡着,他总不能和一个老婆婆理论,于是一声不吭地继续邱女士扶到床上。
曾女士继续噼里啪啦地骂着,与邱女士的一言形成两个极端。
这像是疗养院故意的安排,毕竟它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正用它的经验无言地传授着一个深刻的道理,两个人只要互补就才能够生活在一起,跟爱情和性别有个屁相关。
黄亮叹着气,帮邱女士盖被子,忽然问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于是立即按了床头的铃。
黄亮远远地站在一边等,隔一会儿就按一下铃,可是已经按了三次,门口还没有任何动静。黄亮看了一眼神情呆滞的邱女士,决定自己去找护士,等他带着护士回到门口时,却发现门锁了。
“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房间里传来曾女士骂骂咧咧的声音。
“快点开门。”
黄亮感觉不妙。
护士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
“先生,您不用太着急,没事的。”
“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
女护士抱歉地说:“对不起,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对于许多要求,没有办法及时地响应,我知道老人们在这里生活的一定都很辛苦。”
“有条件,谁还住这里啊。”
“那可不一定。”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到咯噔一声。
门开了。
黄亮带着护士冲进去,邱女士仍旧仰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曾女士坐在床边,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角落里放着换下来的床单和裤子,女护士把它们收到脸盆里,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
“黄亮先生……”
“什么?”
“在我回来之前,您尽量不要和曾女士说话。”
“为什么?”
“我等会儿再回来向您解释。”说着便走了出去。
黄亮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走过去拉凳子。
屁股还没放下来,曾女士噌地一声站起来,虎虎生威地插腰。
“你想干什么?”
“我……我没想干什么?”黄亮一脸懵逼。
“没想干什么是想干什么?”
“我就是想坐下。”
“长辈在,有你坐的地方吗?”
“我……”
黄亮只得乖乖地站起来,可这还只是个开始。
“你过来。”曾女士一手叉腰,一手往面前的地上一指。
黄亮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乖乖地走了过去站定。
“你们这些小年轻,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也不看看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曾女士一边说一边指着躺在床上的邱女士。
这老太太脾气虽然火爆,但是很讲情义。
“老太太,您误会了。”
“你叫我什么?”
“老……大……大姐。”
“我有这么老吗?”曾女士虎着脸反问。
“没有、没有……曾女士……”
“哼,”她高姿态地轻冷哼,优雅地摸了摸自己褶皱的脖子,“请称呼我为陈夫人。”
“原来您嫁过人哪……”
“废话。”她立即攥紧拳头,两肩并拢,抬高了肩膀的海拔,“你的意思是说我嫁不出去。”
“不不不……”黄亮耸耸肩,他只是想说她离过婚而已。
“那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结过婚……你说我离婚了!”
“这……”对老人既不能动嘴也不能动手,黄亮吃不消地擦了下额头,“我的意思是……您这么的美丽动人,居然还有认能配得上您。”
“呵呵呵……”老太太捂嘴轻巧,举手投足很有讲究,如果不是因为那身不合身的旗袍,应该是一位高贵优雅的老太太。
不过,这种老太太怎么会住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