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有些难过,要不是今天碰到我们,他也不会死吧。这段日子可真是倒了血霉。
老爸站起来,这回我再也不让他在后面跟着,我走在后面,让老爸走前面。
老爸的步子还是老农的晃步,脚在空中的时候,微微晃个圈子,只是生硬了许多,像是一竿子插进水里,嘟嘟地响,木腿一般。
灯光越来越亮,山路快要走到头了,夜幕打开,向两边吐出一大片,我看到前面站着一群人,我超过老爸,兴奋地跑起来。
这个点能看到人最好不过。
我叫了几声,那些人却不理我,只管向前走。路的尽头,搭了一个大棚子,白布遮着,门口放着两个纸人,那些人鱼贯而入,里面隐隐传来些声音。
我回头看一下,老爸也走过来,却跟着那些人,排成一排,往棚子里去了。
我叫了几声,老爸却没回应,佝偻着身子,节奏、步点和那些人一模一样,像是训练过千百遍似的。
我急了,上前去抓,长长的队伍顿了一下,前后左右的人都转过脸来看我。
一张张再普通不过的脸,只是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我的脑子一炸,这些人我都看过,就是我从墙里钻出来,围上来的那些观众!
他们又聚在这里做什么?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却不说话,看了我半天,又齐齐转过脸来,向前走,裹着我也跟着往前。
我突了几下,拉着老爸的手,反被他带动,往那棚子里去了。
我只恨上次从摄影棚里出来后,慌里慌张地没去找那柄木剑,要是有木剑的话,说不定能冲出一条血路。
那棚子里有什么?
我听到了哀乐声。断断续续的,像是一个妇人哀泣,如咽如诉。
到了棚口,再看那两个纸人,手艺就跟老马的一样,我的心跳得更猛了。
抓住老爸的手,老爸的表情还是那么木,应该是是刚才那个司机的事吓到他了。
老爸不过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这次过来探亲,白白让他受了惊吓,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不过现在被这些阴物裹着,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又不敢有大动作,生怕惹来麻烦。
眼前一暗,白色的棚布打在我脸上,贴得极紧,几乎没有呼吸的空间,还带着一股汗臭的味道,我把布甩开,看到棚里的景象,脚步没停,脑子却停了下来。
这是个简易的灵堂,中间一个小台子上,放着一大幅照片,就是我的照片,还是那副大学生刚毕业照的得傻里傻气,梳了油头,穿上西装就以为变成大人的样子,照片前供着三个香柱,那香炷的样式我记得很清,就是李展餐馆里的那种,上次假借给咪咪过生日录影,餐厅送上的蛋糕上插的。
不过真正让我呆住的不是我的照片,而是边上的人,老板、大成、王荣、咪咪、小白,甚至还有老马,他们站成一排,在台上,看着我笑。
我汗毛都竖了起来,棚子里都是人,前后左右,没有一个人看我,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台上的人笑着,我却觉得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了。
我拉住老爸的手就要往后跑,但是后面的人挤上来,前面的人又站住,我根本就走不了。
王荣在台上说:“上来吧。这期节目少了你可不行。”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吹得那三根香炷晃起来,影子跳来跳去,也映得他们脸上明一片、暗一片,状似厉鬼。
我一咬牙,松开老爸的手,看他自己找了个位。我强压着剧烈的心跳,走上台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压低声音问王荣。
他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从火葬场开始就布局,用我的照片做噱头,又请了这么多“人”过来,不会就是让我上台,给自己致悼词的吧?
“请你做节目啊。”王荣把稿子和麦克风塞到我手里。
他和小白、老板一帮人站在一旁。
我翻了稿子,只有一页纸,上面简单的几句话。
我看看台下,老爸朝我看来,木然的目光似乎还包含着一种独特的意思。
我突然想起来,这算是老爸第一次在现场看我录节目吗?
如果是以前,我不知道有多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但是今天站在台上,我连说一个字都难。
“我是这次的节目主持人——陈宽,下面我给大家带来一份观众寄来的真实短片。”
咪咪和小白上来把我的照片搬走,后面居然是一块白布,舞台对面,锥形的投射光打来,我咪着眼睛退到一边,棚里暗了下来,只有后面那块白布亮着。
白布上突然跳出了一张青脸——陈晓!
这是陈晓的录象带!我看到一半停下来,放在出租屋里。王荣他们一定是去过我的房间了。
他们放这个干吗?
镜头剧烈晃动着,陈晓气喘吁吁地对着镜头说:“观众朋友们,今天我们就去看一下丰城水处理厂的内部,有线报说处理厂的后续资金没有到位,所有净水设施都没有真正开启。事关丰城30万居民的饮水安全,一定要调查清楚。”
陈晓又把摄像机倒过来,照着前面,往前走。
咣咣的声音传来,那是水厂里的机械声在巨大空间内回荡后的声效。
我看得入神,回头看了一下观众席上,所有的“人”也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我扫了一下,第一次没看到老爸,又仔细看了一遍,才看到他,他也仰着脖子,只是表情和边上的人太像了,我差点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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