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二】
“雲光出事了，他要见你。”鬼月面色冷凝，“他奉命捉拿梨落，却在凡界失去所有音信。我们的人在三天前才找到他，雲光受了重伤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要见你。”
我张张嘴，茫然无比。凤起掐了我一把，我即刻回过神，“那我马上随你走一遭！”
凤起自然不肯让我一个人跟着去，想了想还是交待了小童便带上我一同去了酆都。经过冥府的时候我害怕会遇上冥夙，但好在今日他并不在，我们三个倒是很畅通的到了酆都。
“为什么不把他送回妖林？”凤起速来爱干净，一脚踏进冥府就开始不高兴，这会儿到了酆都看见满街的妖精更是郁闷。
“时间紧迫，雲光受了重伤，这时候也不适合搬动。”鬼月的模样始终不曾放松，我就知道这一回怕是雲光真的要不好了。
雲光被安排在城主府里，我进去瞧见的就是他一张脸惨白，胸膛处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冒血。刚要动，凤起却先我一步上去，他仔细探查了雲光的伤势而后从袖管里摸出一粒药给他，“凤凰泪练成的，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我松了一口气。几乎都要忘了凤起是九天玄凤，他浑身都是宝，就连眼泪也能有疗伤治愈的功效。
雲光一口吞下，缓了许久才撑着身体坐起来。我忙奔过去，“雲光，你别动，好好躺着！”
他现在说一句话都费力哪还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我举着双手都不敢碰他。雲光躺下去喘了几口气才开口，“碧落，我有事要同你说。”
“你说。”
他瞧瞧凤起又看看鬼月，最终咬咬牙，“这事非同小可，我要单独同你说。”
鬼月是没什么意见的，凤起却不是很乐意。我眸光一转哀求的瞧他，他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你要同我说什么？”我半跪在床下，凝神看着雲光，“我问你，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幅鬼德行？”
“碧落，下面我的话你都要听清楚了。”雲光用了最大的力气握住我的手，“三界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不周山的封印不出百日便可被破除，凶兽、戾气会全部冲出来，这一场劫难没有谁能逃得开。”
“怎么会这样？”不周山的封印最近又蠢蠢欲动这我是知道的，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情况。
雲光苦笑：“800年前那一战虽然天君保留了许多，但我们妖族到不讲就那么多。那一战并不是岚晔一己之力拼回来的，是女娲后人拿命还来这么些年的平安。碧落，梨落就是女娲！”
我大骇，不知不觉松开手跌在地上。梨落的身份我一直好奇，但没想到来头竟是这样大，“怎么可能？若她是女娲后人，难道不应该背负起责任吗？”
“当年女娲娘娘封印不周山之后仙元尽散，我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子才活下来。可是有一点我可以却确定，梨落只是女娲娘娘的一缕魂魄，如果让她找到其余的魂魄，到时候梨落拥有了大地之母的力量……”
“梨落不会重新封印的！她巴不得我们都死！”我白了脸。然后想到岚晔，大战一旦开启，岚晔一定会出战。
当看到所爱之人站在自己面前，岚晔真的下的了手？我更怕最后他会同梨落同归于尽！
“碧落，我在凡界同你分开后就一直找梨落。她离开妖林后修为大增，若我所料不错她应当吞噬了不少生魂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修为大增，再加上梼杌我没有胜算的把握。但是我偷听了一点事……”雲光舔舔干涩的唇瓣，“梨落要你的命，她听闻你回到西海后气急败坏，准备和梼杌一起杀了你。”
我错愕，雲光面色也不好看，“你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个西海的公主。我想不出她为什么一定要杀你的原因，但是梨落说你死了这个三界才会被颠覆。她说，你是唯一的希望，她一定要毁了你。”
我静不下心，脑子里混乱得很。眼珠子四处望，“那我在凡界的时候也是你偷偷引我去巷子的？”
“是。那时候我已经受伤了，梼杌先前冲破封印出来法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想拿我来练法。我打不过他只能逃，但是我不放心你，可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怕引来他们给你带来祸端。不过奇怪的是，你每次遇到危险后你额上的伤疤就会崩裂出一股力量，那股力量很强大可以保你平安无虞。碧落，我怀疑你就是女娲娘娘的另外魂魄。”
我当然不能相信。立马站起来，摇着头否决，“怎么可能！我是西海的九公主，我在西海长大，我的父君母亲还有哥哥姐姐都可以作证，我不可能会是女娲！况且我的修为你也瞧见了，我哪有什么力量去救整个三界。”
“可你只有这800年的记忆。从前的种种你全都不记得了，碧落，你凭什么以为自己的身份就是真的？800年仙魔大战，而你恰巧失去了这么多年的记忆，你不觉得太过巧合吗？”
“不会的，不会的……”我突然痛痛欲裂，有许多的片段在脑海里闪现。雲光没有说错，就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800年前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为什么我会觉得岚晔似曾相识？为什么梨落会那么恨我，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为什么偏偏是800年，不早不晚，为什么？
雲光双手按住我的肩膀，犹犹豫豫道：“碧落，我无意中从师傅那儿得知。女娲娘娘当年的名字也是叫碧落！”
我飞速的抬头，对上雲光晦涩的眼，“怎么可能？我只是个修为低下的小神仙，我怎么会是女娲！”
雲光伤势很重，同我说了这些话后就体力不支昏沉沉的睡去了。我为他掖了掖被角，才慢慢的退出了房间。房外的院子里凤起就坐在石凳上，我见了他少不得要挤出一个笑容。
“你还是别笑了，我怕晚上我吃不下饭。”凤起板着一张脸，走过来，他碰碰我的脸，“你是要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我把头靠过去，我真的好累，“凤起，你让我靠一下。”
他抿抿唇一句话都没说，倒是老老实实的的站在那里。我把头磕在他肩膀上闭起眼，脑海里全是雲光先前说的那些话，我一句都听不了，可是却又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一个字。
怎么会呢？我的修为那么低，当初还被梨落几次三番的虐的死去活来。若我真是女娲后人，这四海八荒难道还能指望我？可有些疑问我自己都不能逃避，父君说我是800年前误闯沉水渊才会导致修为尽失的。
可是沉水渊在西海最偏僻的地方，我无事为什么要去那儿？偏偏我一觉醒来就失去了所有记忆，那时候我对一切都是陌生的，哪怕面对至亲的父君和八姐我的脑海都是一片空白。
“凤起，我大概真的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可能会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我仰起头，廊下的风将我头发都吹散，凤起难得没有揶揄我。
他瞧着我许久，最终只是微微叹息，“既然躲不了，为什么不直接面对？”
我红着眼微笑，“你知道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怕一旦想起来了这一切安宁都会被打破。”一想到我的家，我的家人，我的一切都可能是一场谎言，我就心如刀割。
“别想了，我送你回西海，你好好睡一觉。”凤起揽着我轻轻的摸我头。
我一路都低着头想心事，一直被送到西海的海滩上才惊觉过来。凤起却不走了，我站着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彼时晚霞满天，昏黄色的霞光染红白云，一片片好像能烧进心里去。
岚晔站在前面，衣衫上绣着精致的青竹。他的面容有些憔悴，可是我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这一刻是我认识以来他最好看的时刻。
“碧落。”他喊我。我瞧着他，便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倘若我真的不是西海九公主，倘若我那些遗忘的记忆里真的有过他的存在，我永远想不起来是不是太可惜了？
凤起摇摇头一点都不想留下来，“那我先回翠微山。”他动作极快，袖子一挥驾云就走了。
海浪声连绵不绝，往日里总觉得那声音真是又吵又烦。可现在却觉得动听像是最美妙的乐声，岚晔此番出现在我面前自然是下凡回来，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总想着该来见你一面，我一回来就来见你了。”他先开了口，声音清清淡淡，好似要被这浪声都淹没了。
“殿下安然返回九重天必是事务繁重，百忙中抽空来瞧碧落真是叫我有些惊讶。”我不敢看他。
岚晔大约是笑了，“凡界走一遭，回来好多事情都似乎想通了。不过，我听说你要成婚了。”
我煞白了脸，抬头对上他。岚晔面无表情，眸子黑沉沉，他盯着我，“你要同冥夙成婚？”
我永远不会知道他知道这个消息时是有多么的绝望。那时候我不曾想起一切，连带着和他往日里的情深似海也通通不记得，竟然还傻傻的点头，“嗯，婚期已定，到时候还请殿下赏脸喝杯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