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迷途的羔羊
原野没有再说话，他安静地坐在床边，翻看着灰原哀整理好的论文。
房内响起了沙沙的翻页声。
虽然灰原哀说她真正想要研究的东西，是一种无用的东西，但是在原野看起来，却十分有价值。
灰原哀想要做出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想要理解对方的心情。
因为她太孤独，生长的环境又过于冰冷，所有站在她面前的人，都披着冷漠的伪装。
于是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把自己的心情让别人感知到。
她认为如果表面上人跟人之间，相处淡漠的话，那就让心灵与心灵互相接触，这样一来，大家就相互理解了。
即便理解的人只有一两个，她也会拥有知心的朋友。
不过……对原野来说，这种药物没什么用。
因为他已经拥有了这种技能。
他天生就能从气场中看到别人的情绪变化，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他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相信这种药物一旦做出来，另一种需求就会激增，那就是如何屏蔽别人对自己的感知。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人类从来如此。
灰原哀并不是设想出了无用的东西，而是她不了解人性。
“实验室的负责人，德鲁教授这么骂的你？”
“嗯，”灰原哀闷声回答。
“那我们把他炒了，换一个人好不好。”原野问。
灰原哀：“……”
“不要，”她从被子里抬起头, 确实没有哭, 只是皱着一张脸，苦巴巴的像是一根苦瓜。
“德鲁教授的水平很高，他的评价也没有错，他告诉我, 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可以感知其他人想法的药物, 这种药物在第一时间会被运用在战场上，他们会派出间谍潜入其他国家首脑的宅邸, 就为了偷取首脑脑海中的想法。”
“我以为的娃娃, 其实是毁灭的根源。”
“当一切没有秘密可言，不是灭亡就是疯狂。”
她沮丧着一张脸, “他列举了很多历史上的例子来告诉我, 告诉我什么叫现实。”
“血淋淋的现实。”
原野接着说，“然后他骂了你。”
“……对，”灰原哀又栽倒在了被子上, “骂得很难听。”
原野伸手安抚的拍了拍灰原哀的背。
灰原哀继续说，
“我知道制作出来APTX-4869这种药是错误的，因为它是毒药，它杀人，所以我从组织里跑了出来, 我想逃离组织的那个环境里，不再被囚禁。”
“我没有告诉德鲁教授A药的存在，只是说了A药的设想，用来反驳他，可他却说，一种药物可以让人无声无息、且完整的死亡，死时没有经历过太大的痛苦，这对死者而言，是一种幸福。”
原野在心里面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这一点他也赞同德鲁教授。
人是他招揽的, 当然要招揽一个符合他胃口的负责人, 有时候他不好直接打破灰原哀这个小孩子内心的幻想，因为有些话不太符合他的人设。
换成其他人替他说，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灰原哀顿了一下, 语气低沉下去，
“德鲁教授说, A药如果控制得当，并且继续改良的话, 可以用于对病人的安乐死。”
“我们骂了很久, 我告诉他这种药物的研发过程中，必然涉及到人体试验……”
她深吸了一口气，
“他告诉我，对犯罪分子做人体试验，在生化史上是相当仁慈的一件事，跟比基尼事件、731部队、塔斯基吉梅毒实验、向居民城市喷洒病毒等等事件比起来，微不足道。”
原野停下了轻拍的动作，灰原哀这时也抬起了头，看向原野。
那眼神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
“我可以逃离组织，可是我应该怎么逃离这个世界？”
她一直都没有哭，因为她从实验室出来，感受到的并不是悲伤，而是窒息，被现实中赤裸裸的黑暗压抑的那种，无法翻身的窒息。
原野沉默的看着她，只能说灰原哀的倾诉找错了对象。
她想要从原野这里得到救赎，而原野不仅不会拯救这个烂七八糟的世界，反而会把世界变得更糟。
她觉得世界已经够黑暗了。
原野却觉得这个世界只是灰色，秩序井然，人类安居乐业，连深渊的边都没有碰到。
他看过真正的黑暗，那是宇宙原本的颜色，即便有光发出来，也会转瞬间被吞噬下去。
在深渊的潮汐里，他也是其中一员。
即便灰原哀面前倾诉的人换成柯南，他也改变不了，他能破解一个又一个的案子, 可能也会摧毁酒厂，可是他救不了人性。
当他长大以后, 他见的多了以后, 可能会在贯彻正义的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在他的生命到达终点时，世界可能会变得好一点。
与柯南同行的灰原哀看着变好的世界，可能会怀抱着希冀死去。
但是……
原野现在插了一脚进来。
他不会让柯南长大。
在柯南离开别墅之前，他的嗅觉已经开始出现异常，闻到了时刻弥漫在别墅周围的烟气……
也就是说，灰原哀可能看到的希冀在原野的插手之下，消失了。
原野看着灰原哀那脆弱到一触即溃的世界观，心中叹了一口气，挥了下手，
“睡吧！”
“睡醒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
灰原哀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的意识陷入沉睡，昏黄色的小台灯照着她的睡颜。
原野让其他人，在灰原哀面前揭露真相，并不是想让灰原哀在看不到希冀以后，自己去当什么正义之人。
他想要让灰原哀继续研制药物，虽然药物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但是可以当零食吃……
他想要让灰原哀帮忙一起改良魔药配方，魔药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但是可以当饮料喝……
知道真相，才能接受真相，接受了真相，那么就跟着一起同流合污就好。
如果灰原哀本人不想同流合污，那就在她面前编织一个谎言。
与茱蒂那种还需要更改自身的经历不同，灰原哀的经历不需要更改，一切依旧如同以往。
从组织里出生，在组织的监视下成长、学习，还有她的姐姐，一切都存在，还有叛逃出组织。
他一点也没有碰灰原哀的记忆，而是在灰原哀的意识上披上了一层纱。
她不喜欢人体试验，那么就把人换成其他的，比如猴子之类的。
原野想，这样一来，灰原哀应该就能接受了，这样她就可以继续研制药物。
他才不干涉灰原哀研制什么东西，随便，只要是零食就行。
而灰原哀是在他手下活下来的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