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吴成回过神来时，那个女性半妖已经死了。
她原本长着彩羽的漂亮面孔，已经被砸的血肉模糊。
吴成则是脱力的坐在一旁，喘着粗气，看着手上沾满了血迹的石头。
他已经不记得先前的细节了，只感觉到先前的恐惧和愤怒都消散一空。
愣了一会儿，吴成拖着那具女性半妖的尸体一路返回了山洞。
他无法确认这附近只有这一只半妖，还是他们临近了半妖的聚集地。
为了安全，他得赶紧离开。
吴成拖着尸体，回到了山洞里。
他的妻子和女儿错愕的看着吴成带回来的尸体，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们也要和它们一样。”
“不违背伦理成为怪物，就没有办法生存下去。”
“我们把它吃了吧。”
吴成的手上拿着磨得锋利的石头，劝说着家人，也劝说着自己。
他们的眼神中已经失去了焦点，失去了往日了某种光辉。
妻子的瞳孔微微颤动着，流下了眼泪，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看向了怀中的女儿。
一家人终究是吃下了那具女性半妖的血肉。
就像那些半妖对待他们人族一样。
可他们活下来了吗？
不，并没有！
半妖吃人可以填饱肚子，而他们人族吃半妖却会死。
吴成在山洞中眼睁睁的看着妻女的身体开始长满羽毛，嘴巴、眼睛、耳朵……
全身上下不断的冒出羽毛，伴随着剧烈的痛苦呕血而死。
看着妻女不断挣扎着长满羽毛，直到再也没有生息，吴成彻底绝望了。
老天给了他最恶毒的惩罚，让他活了下来。
自此，吴成放弃了所有的挣扎。
他一个人枯坐在山洞里，等待着自己的终结。
第二天，阳光照亮了洞口。
在山洞里的吴成听到外边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呼唤“妈妈”。
他当时抬头往洞口看去，结果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孩子。
山洞口的女孩看到吴成身上长着跟自己一样的羽毛不禁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
“大师，我没有资格当小青的父亲。”吴成痛苦的说道。
真秀愣愣的坐在对面，胸口上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一样憋闷，连一句“阿弥陀佛”都说不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这个样子的。
“那你身上的病也是？”
对于真秀的问题，吴成默默的解开了自己的上衣。
他的身上长满了羽毛，只不过这些羽毛都修剪过，只留下根部，看着密密麻麻的令人生畏，但穿着衣服倒是看不出来。
“我的体内也长满了这样的羽毛，我能感觉到身体在逐渐衰弱，我应该没有多少时日了。”
真秀暗叹一声，也是明白先前自己的白莲神纹为什么会对吴成无效。
这些羽毛已经是他的一部分，已经融为血肉。
白莲神纹的力量还无法做到如此精准的净化。
吴成突然咳嗽了两声，他捂着嘴巴的手上沾染了一些血迹。
虽然他很快用手帕擦掉，但还是被真秀看见了。
“难道就彻底没办法了吗？若你死了，小青怎么办？”
“咳咳，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情。”吴成又咳嗽两声，极力压下身体的不适。
“但我这几年，教了她辨认草药的知识，只希望能足够她生存下去。”
“真秀大师，我来找你就是想拜托你，如果以后有机会还请你多招抚小青一二。”
吴成知道真秀是个神通广大的人，若能得到他的照抚，想来小青余生无虑。
“你想把小青扔给我，然后自己去死吗？”真秀认真的问道。
“……”吴成沉默了。
“大师，其实我尚有一事请教？”
“你说吧。”
“死之前，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小青真相，或许死在她的手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听吴成的语气，他是认真的。
对于这样的问题，真秀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但他心中的愤怒是无法作假的。
“你夺走了小青的母亲，现在又要夺走她的父亲！？”
吴成低下头，自问道：“我还能算是她的父亲吗？小青知道了真相，应该会想杀了我吧。”
“我不知道。”真秀缓缓摇头。
“老实说，我都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世道？”
真秀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是几年前的事情？”
南夷府出了半妖大规模吃人的事情，必然震动朝野。
哪怕鸡陵府地处偏远，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不曾听过。
对此，吴成轻蔑的笑了笑：“不过五年前而已，对于那些官老爷，他们根本分不清被吃掉的人和被饿死的人吧？”
“或许也是不愿意分清楚吧。”
“对于此事朝廷难道就没有个反应吗？”真秀问道。
“大师，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些官还做不做了？”吴成摇了摇头解释道。
“南夷府每年都有不少人死在恶劣的环境中，境内南方的毒沼可是作为流放地而存在的。”
“那年又有天灾，若想瞒过去上头，对那些人而言不难的。”
“我离开了南夷府之后，就发现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传到外边。”
真秀不禁绝望的垂下头，低声叹道：“这大炎竟然已经腐朽到如此地步！？”
“也不都是如此，看地方的知府知县吧。”吴成勉强劝慰一句。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看出真秀涉世未深，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了解。
真秀想了想，然后收回了思绪，说道：“吴施主，你的问题我无法解答。我只是希望小青不再受到更多的伤害，但具体该如何做我也无法说清孰对孰错。”
“反正你们接下来还要去鸡陵府，不如帮我送封信，顺便拜访一下我师父吧。”
“他老人家是个有智慧的人，或许他能解答你的问题。”
真秀能从吴成的先前的语气中听到浓浓的绝望。
时日无多，再加上这一次小青被掳走的事情，想来让他有了许多的想法，这才有了今晚找上自己，将过往和盘托出的事情。
他需要给吴成坚持下去的理由，不让他放弃。
“哪怕只是为了小青，你也应该尽可能的活下去。”
“死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毫无难度的。
“而你，哪怕是为了赎罪也应该好好活下去，照顾好小青，弥补自己的作孽。”
真秀将自己先前写好的两封信取了过来，然后交给了吴成。
“你们不是要去鸡陵府吗？顺便帮我送两封信吧，就当是偿还我此番帮助你们的恩情。”
“若鸡陵府一行也没什么收获，不如就留在法华寺等我，或许等我西行归来，会有能力治愈你的病情。”
“再不济，等你不在，那里也能让小青好好长大。”
“总之，务必把信给我送到，否则，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真秀本想说些威胁吴成好好活下去的话，但话到嘴边，对这个身患绝症，心存死意的人还真不知该如何威胁是好，只得如此说道。
而吴成倒是欣喜若狂，明白了真秀的真正用意，赶紧答道：“大师放心，信我务必给您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