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寺的这几个老僧年纪是大,但又不是瞎的。
这些护卫手上那些明晃晃的精良兵刃,看着就不是一般江湖人能用得起的。
陈行砚的威胁之语他们完全没有当做场面话,而是听得异常认真。
不同于一般街井混混的狠话,陈行砚的这番威胁说得理所当然,这样的底气是装不来的。
白猿寺为何迟迟不动手,只想逼退这些人,就是猜到他们有些来头,不愿结成死仇。
可另一边,被他们庇佑了不知多少年的山下村民,被人一路追杀到了寺门前,倘若在不闻不问,甚至把接近来的人给赶出去,他们白猿寺的脸还要不要了?
作为佛门七十二寺之一的名门大寺若是做出这般行为,如何跟佛门交代。
两边都有不得不坚持的理由,所以才让这事变得如此为难。
但不可否认的是,白猿寺到现在为止的考量中,似乎没有在乎过孰是孰非的问题。
而陈行砚如此直白的威胁,自然也不是他犯傻,冒不必要的险。
哪怕不提三娘的仇恨,假如他今天就此离开,还如何找回他们的孩子。
自孩子诞生以来,陈行砚还从没有机会见过。
若是事后对方随便找来一个孩子瞒天过海,他取证一番就要花费时间,而这一来一回之间,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波折。
所以,今晚是他找回孩子最好的机会。
拖的越晚,事情不受控制的可能就越大。
如今三娘没了,这秉承这三娘意愿的孩子就是陈行砚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若连着孩子都找不回来,陈行砚在这世上举目无亲,没有任何一个在乎的人。
到时候,他还要那权势滔天,荣华富贵,又有什么意义。
见到白猿寺的老僧们表情有了变化,陈行砚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要么今晚我们拼个鱼死网破,要么带人出来与我对质。”
“真相大白之后,我也不求其他,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看在你们白猿寺的面子上,我可以今晚绕了这些村民。”
“你们选吧!”
陈行砚把选择权交给白猿寺,这时护卫队长也才知道他想做什么。
“好一招釜底抽薪,只要这群秃驴不犯蠢。”
护卫队长心中想道,生怕白猿寺拎不清。
他跟佛门的和尚也打过交道,知道这群秃驴有时候跟脑子有病一样,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会做出一些离谱的决定。
护卫队长此时只期望不要叫自己遇上这样的倒霉事。
而白猿寺这边也没有让他失望。
只见觉真大师和身旁的几位老僧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便有了决断。
“施主,望你信守诺言。”
觉真大师说完便吩咐弟子去把峰下村村长带来。
其实,他们活到这般岁数,事实到底如何,都是有些猜测的。
不然的话,想陈行砚这般人物,带着如此精锐的护卫,何苦深夜追杀山脚下这些苦哈哈的村民。
但就是不确定,是否真如陈行砚说得那般,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毕竟,许多时候,这些达官贵人只要稍被感到冒犯,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伤人性命这种事情,这么多年以来,白猿寺还从未见这些穷苦的村民做过。
平日里都是他们被山贼马匪欺负,哪有他们欺负人的时候。
更何况是杀害大人物亲眷这样的事情。
很快,寺庙里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接着,张村长不情不愿的身影出现在了寺门,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里面依稀可见一个婴儿。
此人一出来,陈行砚就狠狠的盯着他,恨不得生吞活剥掉,为三娘报仇。
张村长哪敢跟陈行砚对视,低着头直接走到了觉真大师的身旁。
“大师,何苦跟这些贼人争辩,赶紧下令除了他们吧,我们村里的百姓不知被他们害死多少,连村子都被他们烧了啊!”
张村长从后来逃上山的村民口中知道了后来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之余,也是庆幸着自己的小心谨慎。
他们三秦府的村子被贼人袭扰的多了,都有一种习惯。
只有村子附近出现些风吹草动,就会立即警醒。
峰下村虽然一直以来接受着白猿寺的庇护,但也要有这份警惕心。
否则,山贼把村子洗劫完了之后,再去找白猿寺帮忙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陈行砚不知道,每一次他来村子,其实村民们都早一步知道了。
而张村长更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反应最为迅速。
知道村里子来了一群骑马的人,就直接跑到山上来寻求庇护。
他敢做这样的事,就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
那女人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只能是把这孩子随身带着,作为自己的护身符。
先前陈行砚的话,他都在寺里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只是冷笑此人的单纯。
“傻货一个,这孩子是我的身家性命,我怎么可能还给你呢。”
“我下半生的荣华富贵,还得多仰仗这小东西呢。”
张村长心中如此想着,只是看着怀里的孩子时,又不禁叹了口气。
“小东西,这可怨不得我,怪只怪你命不好。”
陈行砚看着杀妻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唉声叹气,恨的他死死握着手中的宝剑,指节都一阵阵的发白。
他现在只恨自己是个书生,不是修为强大的高手。
否则,自己现在又何必如此憋屈。
陈行砚强忍着心中的恨意,对着张村长说道:“把孩子还给我!”
哪料,张村长眼睛都没抬一下,理直气壮的说道:“这是我的孩子,凭什么给你?我看你这贼人是疯了!”
也是,如果此人拒不承认,再多的争辩也是无用。
而且,说再多也不过是不断的揭开伤疤,让自己神伤。
陈行砚眼睛一眯,垂下眼睑,手上的剑也握得没有先前那么紧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三娘有什么罪,要遭受那样的折磨?”
陈行砚幽幽问道。
一想到三娘的死状,他就心痛难耐,就像是有一只蛊虫扎根在心底,一寸寸的啮噬一样。
听到这样的问话,张村长首次抬起头看了一眼陈行砚。
看着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不禁闪过嘲讽之色。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用银子砸自己头的贵人,会被自己弄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