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沃夫去车商的场地看了下车,一杯茶的功夫,顾砚声已经全款买下了这辆车。
别克series40,全手续落地,1150美元,沃夫的面子还是优惠了50美元,外加赠送一箱油。
一箱油也得二十多大洋呢,抵得上一个黄包车夫的一个月收入了。
“顾先生,已经派人帮您去跑手续了,最晚明天中午,您就能开上您的新车。”
“好了你派个人帮我送到律所门口好吧?”
“当然可以的。”
简单的买车之旅结束,顾砚声的现金缩水到还有1800美元。
回到律所,在文彦的安排下,陆续有被释放的嫌疑人过来。
有些人恐慌,害怕还摊上什么事,不过在顾砚声的温和语调中逐渐放松。
对于这些人而言,被抓进去的那两天惶恐不安,顾砚声相当于是他们的救世主,把他们从日本人的魔爪里解救出来,还不收一分钱。
众所周知,律师是很贵的。
所以在应对顾砚声的态度上,大部分表现的都不错,很好说话。
顾砚声慢慢的和他们聊着天,拖着时间,直到轮到了陆博文和何芸。
“砚声,我都没想到能到这里见到你。”
老规矩,进来先做手势确定能不能说话,确定完,何芸就剩下惊叹了。
胆子也太大了,这是明目张胆的当着67号人的面跳舞。
反手就是一个拥抱,当然这是一个充满革命友谊的拥抱,男女都有。
打量着办公室,这装修,这派头,真不错。
“说你是刚来上海的,谁信啊?砚声,你做的这个要是让陈部长知道,我觉得他肯定不信。”
“哈哈,到时候让我们的组长同志好好跟他汇报汇报,同样的,我们在这里见面,君子坦荡荡,67号的人会理解的,坐。
先明确今天的谈话,我是来问你们这几天的经过,有没有一个叫史密夫斐尔的律所,来询问过你们一些关于案件的事情。”
何芸点点头,询问道:“那我们该回答有还是没有?”
“实事求是,有么?”
“没有,博文你呢?”
陆博文也摇了摇头,“没有,他们找我们干什么。”
顾砚声笑了笑,“看来你们是漏网之鱼。”
经过和其他几个人的谈话,发现史密夫斐尔确实做了功课,案件相关人都去问了,只不过这些当事人给顾砚声的回复都是说没有说。
具体有没有说,那就信不得这些人的嘴巴。
“反正你们实事求是,没有就是没有,跟你们没关系,大概是他们没找到你们的地址。”
毕竟法租界的地址,那也是顾砚声拿出了领事的授权书,人家户籍科才大开方便之门。
“这个案件,你们还是按照我当时会议室里和你们的情况应对就行。”
“明白了。”
“好了,杂事谈完,你们这两天遛狗遛的怎么样?”顾砚声关切的看向两位。
在上海,能信任的,也就目前这两位同志了。
“遛狗,哈哈,这比喻够形象的,博文,你先说。”
“好。”
陆博文应了下,率先关切地下党的问题,“人......”
顾砚声直接点头微笑,“目标香港,到了会报平安,你可以关注报纸。”
顾砚声把情况说了说。
陆博文猛的松了一口气,略绷的脸明显的松懈下来,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不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大家来上海的第一件任务,如果都失败了,对信心无疑是个打击。
“本来我们来上海接头,按预定计划,接上了以后就该发信号让组织知晓,现在拖了这几天,而老地下又迟迟没有回去,他那头的人也没接到人,我估计组织上现在是着急的很。
两头都没消息,我们出了什么事他是一点都不知道,砚声,这件事恐怕麻烦你一趟,我不方便去报社发讯号,你要把消息传出去。”
“行,我来解决,你把内容告诉我。”
陆博文迅速说完内容,其实就是一则发在申报上的寻人启事,组织见到自然知道。
顾砚声表示记下了,陆博文可以说自己情况了。
“说下我的情况,目前我已经跟上海的关系联络上了......”
陆博文能被组织上选为经商的人选,自然有着他的长处。
他曾经在一家长江船运公司当过襄理,而这家船运公司背后的老板,曾经是个商人,但现在人家已经是重庆的交通部次长。
旧部的面子不能说有多大,但有总比没有好,这生意只要想做大,那就离不开航运,到时候有这层关系在,运作运作,终究是事半功倍。
“我找到了以前上海办事处的朋友,听他们说现在日本人对长江的运输侵蚀的很厉害,他们现在航运也少了很多,不过跑确实还在跑,还问我要不要回来上班,我是给拒绝了。
我说我想做点生意,小本钱做什么生意好。
他们说其实可以考虑做点大米粮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现在这乱世,价格一天一个样,别的买卖都可能亏本,但这大米转手快,安全性高,万一有什么意外,比如又打起来了,当天卖掉就能跑。”
顾砚声听的笑了笑,“生意上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不过这做大米,货从哪里进?”
“苏北。”
陆博文说道:“苏州和上海近,这运输成本就可以低,而且那边有个苏北抗日同盟会,肯定有当地的农民种粮食,我们买他们的粮食,也算是支援他们抗日作战了。”
顾砚声琢磨了下,提醒道:“你现在体量小,只要你别得罪当地的大粮商,小买卖混口饭吃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你要注意,如果和苏北的人交流,一定要注意态度,你是商人,商人逐利。”
顾砚声把和老地下谈话的内容说了说,“苏州离上海近,日本人的情报势力渗透过去,这是肯定的事情,农民也不一定是好人,而商人更有可能和日本人有牵扯,遇到事情你别发散过多同情心。”
“这我知道。”陆博文清醒得很:“我们就要把自己的身份忘了,我们就是三个臭赚钱的,眼里只有钱,陈部长在来之前也着重交代过,不要有什么心理包袱。
说到这个,砚声,我得向你道歉,郑重道歉。”
“道什么歉?怎么了?”
“当时在延安的时候,我再三请求组织上把你撤掉,认为你年轻,情绪高,又没有敌后经验,在牛鬼蛇神繁杂的上海容易惹祸,甚至暴露。
请求组织给我们调派经验更丰富的同志,或者干脆不调派,就让我和何芸两人来上海。
但是到了现在,事实已经证明,组织的眼光完全的优于我。
如果此行没有你的参与,我们在第一次行动中就变成了日本人的阶下囚,后果难料。
那就愧对组织和陈部长的殷切期待,也会让我自己后悔当时的抉择。
在这里,顾砚声同志,我要向你道歉,向你表达我真挚的歉意,是我思维僵化小看了你,也小看了组织的眼光,我会找机会对组织上作出我的检讨,我不应该质疑组织上的决定,同时,我也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顾砚声想想,是有这么一回事,潜伏敌后,带上当时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大学生,确实像带个拖油瓶。
关键还是去的政府部门,在一堆老油条里,万一心性不稳露出什么马脚,那就三人一起玩完。
陆博文当时的顾虑不能说没道理,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谨慎。
就是不相信这个新来的大学生,而他跟何芸,一起在组织部工作过一段时间,老相识了,自然就信得过的多。
只不过,组织上选择顾砚声,确实是考虑过的。
当时陈部长就反驳了。
“心性上,组织上考察了很久,就不跟你说了,跟你说点现实的。
你有从商经历,那我就问你,你在上海在日伪,没有一个可靠的消息来源,你觉得你这生意能不能做下去?
你当是去开联络站,开个书店呢,你和何芸搞个夫妻店赚个百八十块就行了?
当你赚钱赚到一定数字,哪个生意不需要关系,哪个生意不需要人脉?没有这些,上海日伪的掠夺你们扛得住么?
这是对于第三人必要性的解释。
然后关于人选,为什么是顾砚声。
首先是年龄,每一个经验丰富的潜伏人员,都是在关键岗位,轻易是不可能调派位置的。
组织上就算努力把人从别的地方调去上海,你有没有想过,本身这个人身上就可能藏着危机,那到时候就是连累你们两个一起被做掉,所有心血全部白费。
派顾砚声,恰恰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背景干净,在通过日伪部门任用审查的时候,这会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指标。”
反正,当时陈部长这么说,陆博文也就只能这么听。
心里大概也并不是太认同,不是不认为陈部长的说法,主要是觉得敌后顾砚声这个新兵蛋子不安全,给人极大的不安。
以至于,他和顾砚声其实不怎么说得来话,起码没到好朋友的地步。
不过现在一道歉,这算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主动缓和关系,还是好同志嘛。
顾砚声微笑,“革命同志,不计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