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料未及的冲突
因为,这个突然出现在会场上的人……戴着一张面具。
除了眼瞳和嘴唇,其他部分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而且,他还披了一件漆黑的斗篷,叫人无法从衣着打扮上判断他的身份。
结果,除了通过声音和身材能够看出此人是一名男子,其余的,一无所知。
“这、这位公子……”
举办奴隶选秀这么多年,扇扇子的男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衣着如此怪异的贵族侍从。
难不成又是某位贵族的心血来潮?可是不管怎么说,奴隶选秀也是公开场合,有许多权贵在场,应该没有哪位贵族会让自家随从穿成这样来出席才对啊!
扇扇子的男子心中纳闷,于是弱弱地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是哪位贵族家的?”
闻言,穿黑衣戴面具的神秘男子用一个动作取代了回答——
他从似乌鸦羽毛般漆黑的斗篷里伸出手,形状优美的手上拿着一件东西。
“这、这是……”
扇扇子的男子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恳请大人原谅!”
“免礼。”
戴面具的男子开口的同时,将拿在手中的东西收了回去。
没人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贵族们却通过扇扇子的男子的表现,得出了此人身份必然尊贵的结论。
“出手那么大方,难道是林氏一族的人?”
“不会吧?整个艳云阁都是林家的,哪有花一千万两黄金买自家奴隶的道理?”
“也是啊……那究竟是谁呢?”
贵族们交头接耳,都对这位出手极为阔绰,身份极为神秘的男子充满好奇。
看台之上,云绮也是对这位突然现身买下自己的男子很感兴趣,若不是她现在身为奴隶,肯定早就跑过去扯下这男子的面具看个究竟了。
还有,方才这男子拿出来的东西,云绮有印象。
那是一块玉牌。
形状四四方方,白玉材质,正面刻有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牡丹上了色,是鲜艳的大红色。
云绮记得很清楚,大红色是焰云国皇族的颜色,而牡丹则是贵族之首的象征。
在焰云国,贵族也是分等级的。
就她所知,最初分封的诸侯王只有九人,分别以牡丹、蔷薇、百合、菊花、兰花、梅花、菖莆、山茶花、睡莲为标志,绘制在了创建焰云国的初代君王所赐予的玉牌之上,是至高无上的尊贵的象征——
这就是贵族的由来。
后来,她的父王效仿祖先,为了感谢帮助他夺得王位的文官武将,又将各个州分封给新的诸侯王,不过那些新贵族的玉牌上没有以花为标志的雕刻。
既然图案是牡丹,也就是说,此人是九大贵族之首的东方一族的人?
云绮不由脸色骤变。
怎么连东方一族都参与这种惨绝人寰的奴隶买卖?
瞪圆了眼睛,云绮满脸怒容盯着戴面具的男子看,后者似乎被盯的一头雾水,漂亮的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那么……这位大人,您刚刚是以一千万两黄金买下这个奴隶……”
听到扇扇子的男子称云绮为奴隶,躲在面具后的人双眉紧蹙。
“没错,这是一千万两黄金的银票。”
男子说着,从斗篷之中抽出几张纸。
薄薄的纸,却价值连城。
而云绮则觉得这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和总是笑得温文尔雅的“某个人”说话一样动听。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么大人,您打算将奴隶烙印烙在她的哪个部位呢?”
闻言,戴面具的男子扭头看向扇扇子的男子,从凤眼中射出的凌厉目光令后者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强烈的不悦透过面具传了出来,就连身处后台的刘妈妈也感觉得到。
同一时刻,烧得通红通红的炭盆已经被抬了上来,炭盆上方的空气早已扭曲,而里面那些火辣辣的烙铁每一个都沾满了奴隶的鲜血。
奴隶选秀的高潮,到了。
而云绮,等这一刻等的都快不耐烦了!
就在两个大汉把炭盆放好,刚刚走下看台的瞬间,云绮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一手抓起一把烙铁,顺势一转身,绕到了戴面具的男子身后。
抓住对方肩膀的同时,火热的烙铁逼近了男子的喉咙。
“别动!”
大吼一声,云绮这句话并不是吼给被她抓为人质的男子听的,而是吼给扇扇子的男子和即将动手的两个大汉听的。
太好了,能逃得出去!
心中暗暗窃喜,云绮没料到自己的作战计划居然这么成功。
原本,她是打算等炭盆端上来,她抢到烙铁之后就用它作为武器和妓院的打手拼个你死我活,没想到这贵族居然跑到看台上来,倒是给了她一个抓住人质的好机会。既然此人手持牡丹玉牌,那必然是九大贵族之首东方一族的人,刘妈妈和扇扇子的男子一定不会不管他的死活,因此,这是她能从这里逃出去最大最好的机会!
“我说……虽然我跟你无冤无仇,不过为了我能逃出去,只好把你作为人质了,如果你不想没命的话就乖乖听话,等我离开这里自然会放开你。”
压低声音,云绮贴近戴面具男子的耳畔,威胁道。
点点头,戴面具男子以最不易被人察觉的动作给了云绮无声的答复。
看来还是个懂点事理的人嘛!
虽说云绮对自古流传下来的焰云国九大贵族并不了解,不过既然是被自己的祖先肯定的人自然有过人之处。大概是他们的后代不争气吧,竟然与这些残忍的新贵族为伍。
焰云国九大贵族,是上古时期帮助初代君王与朱雀神缔结契约,建立焰云国的功臣,以东方一族为首,端木、慕容、上官、司马、诸葛、夏侯、欧阳、南宫,共九个家族。
不过在她的印象中,这九大贵族经历了漫长时间的洗礼,早已不问世事了才对。
那么,出现在这种地方的这个神秘男子,又是东方一族的什么人呢?
怀揣疑问,可眼下不是云绮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以神秘的贵族为人质,她拿出有生以来最强的气势,与围在她四周,试图堵住她去路的打手们抗争。
“你们统统给我让开!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们这位重要的客人会不会被这奴隶烙印烙个漂亮的胎记出来!”
云绮说着,将烙铁又靠近几分,离戴面具男子的喉咙只有一寸远。
会场一下子乱了套。
原本台下的贵族们还以为这又是艳云阁搞出来的即兴表演,可渐渐的,他们发现云绮是认真的,认真的劫持了一位贵族打算逃跑。
“喂,这到底怎么回事?”
“刘妈妈,你们是怎么调教奴隶的!”
“快点保护我,快点保护我!”
“真是个疯女人,她已经疯了,快杀了她!”
“好有野性的味道噢,我可更想把她买回来好好折磨一番,可惜可惜……”
“你在说什么啊?那明明就是个疯子!”
贵族之间你一言我一语,反应不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云绮的行动的确给予了他们威胁,已经有不少贵族紧急离场了。
然而,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临危不乱。依然悠然自得地坐在昏暗的角落里,用精致的青花瓷杯饮着醇香的酒。
一双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慵懒的眼,在看到台上的云绮成功押着人质突破打手们的包围后,眯成了两道弦月。
“这可不行噢……我在这里却还发生这种事,被大哥知道的话会骂死我的。”
一只手拄着下巴,男子轻启妖媚的唇,自言自语。
紧接着,他抬起眼帘,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宛如一根木头般安静的男子。
正巧男子也垂下目光,仿佛有感应似的。
目光交汇的同时,男子的身影,倏然消失了。
刷——
当巨大的身体挡在自己眼前时,云绮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欸?!”
瞪大的双眸映出了一根棍子,以及拿棍子的男人。
“呀啊!”
下意识紧紧闭上眼,云绮只觉那根棍子的一端眼看着就要击中她的头。
当!
耳膜猛烈颤动,仿佛身体都跟着左右摇晃。
在听到这刺耳的一声响之后,云绮缓缓睁开了双眼。
“……咦?怎么会……”
握在手上的烙铁顺着松开的手滑了下去,咣啷一声。
云绮惊讶于正在眼前发生的事——
那个戴面具穿黑斗篷的神秘男子挡在她的身前,挡住了那根险些要了她命的棍子。
“他……救了我……他居然救了我?”
被自己威胁的人质所救,在云绮看来没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了。
惊讶的视线徘徊在戴面具男子与用棍的男人之间,然后,她终于注意到了,那个挡住棍子的武器——
一支竹笛。
眼帘用力向上抬起,瞪大的瞳仁抖的厉害。
云绮不由得用双手捂住嘴。
这支笛子,她认得。
两年来,她每天都会聆听从这支笛子吹出的动人乐曲,还有那刻在笛子上的古诗,有一个字上面多出了一道格格不入的划痕——那是她弄的,为了捉弄某个人。
不会有错……
云绮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地跳着,跳的强劲有力。
这些日子以来,只有此时,她才第一次看到并抓住了希望。
不会有错……
不会有错……
这个人……这个人是——
“钟……”
“嘘!”
没等云绮说出那个名字,戴面具的男子迅速转身,竖起食指放在唇上。
云绮立即闭上嘴。
好险好险,她险些说出对方的名字——
钟子情!
一扬手,戴面具的男子用看似脆弱的笛子将恶狠狠砸向她的棍子挑开,笛子在灵活的右手手指之间转了两圈,迅速被收回到斗篷里。
云绮猜测的不假,这名戴面具穿黑衣的男子,正是焰云国原宰相之子,现任吏部侍郎——钟子情。
“钟……那个谁……”
一开口想叫钟子情的名字,可云绮知道钟子情并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临时改口变成了“那个谁”。
听到云绮这样叫自己,钟子情忍俊不禁。
扭头看向冲云绮,他露出了云绮所熟悉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微笑。
眼前的云绮,虽然狼狈了一些,不过身着华服的样子还真是说不出的好看。他已经有三年多没看到过云绮梳妆打扮的模样了,说一点不心动那绝对是骗人的,毕竟,不管圣贤书读了多少,人总归会被美丽的事物所吸引。
说起来,他和云绮分开的时间少说也有一周,想要说的话有很多,可眼下却不是叙旧的时候。
转回身,钟子情面向用棍的男人。
这男子年纪轻轻,身体却格外结实,又瘦又高,皮肤黝黑,面容严肃,衣着打扮简练朴素。
只消一眼,钟子情就知道对方是高手。
看来贵族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
这样想着,钟子情倾斜眼瞳,向昏暗角落里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