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在意什么?
“230万!”陆景尧几乎是咬着牙吼出来的。
肖雨被身旁突然炸响的声音吓了一跳,忙扶住他,“陆总,你这是干什么?这幅画哪里值这么多钱?”
“有人愿意花钱买,那肯定就是值的。”沈疏之笑得如沐春风,唯有如墨的瞳孔深处蹿过一分针对性极强的凌厉。
他针对的就是陆景尧,“250万!”
众人被场上莫名其妙的杀气搞得一头雾水,原本想举牌子的人也纷纷放弃了。这幅画好是好,120万之内都算是物有所值。谁想到名满天下的沈大画家一开口就叫出了二百万的天价,斟酌考量之后,大家都决定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毕竟这幅画就是沈疏之本人捐出来的,他此举有点王婆卖瓜,哄抬价格的嫌疑。
纪希音凝眉观望,与其他人一样不明所以。
她怎么觉得陆景尧这会儿势在必得的决心,比刚才和她抢拍柳公权的字帖时还要大?
“三百万。”沈疏之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好整以暇地拂开西装的褶皱,笑容一成不变。
主持人愣了两秒,直接看向陆景尧。除了这两位老板以外,其他人根本都不用考虑,没人会跟着叫价。
陆景尧瞪着眼睛,“301万!”
沈疏之漂亮的眼睛里终于掺进了点别的情绪,那狐狸般得逞的狡黠,迷得人移不开目光。
若拙看着他如玉的俊颜和高深莫测的微笑,终于懂了他要做什么,不由得喟叹一声,陆总赔惨了。
在场的人都和陆景尧一样,等着沈疏之加码,连主持人一时都忘了落锤。
结果,他们等到沈疏之笑吟吟的一句:“陆总慧眼识珠,沈某就不夺人所爱了。”
陆景尧差点气得五脏六腑齐齐暴血,这事情怎么想来怎么蹊跷,他花301万买了自己员工的作品,传出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石老转了转手里的核桃,赞许道:“这个沈疏之,也是个聪明人。”
顾钦辞不置可否,似叹非叹道:“他们之间有点私仇。”
“我倒是觉得他挺绅士的。”石老笑得讳莫如深,朝着陆景尧的方向扬了扬下颔,“你看。”
顾钦辞顺着石老的暗示看过去,只见陆景尧身旁那个身穿短款小礼服的姑娘泫然欲泣,最初脸蛋上的红,这下全部挪到了眼圈上。
她含着泪,说话都说不清楚,拽了拽陆总的袖子说:“谢谢你,陆总。”
若拙抿唇一笑,心里佩服起了沈疏之的谋算。他起价一句“二百万”,无疑是为肖雨打下了最好的信心基础,当着全国大牌企业家的面,给了她无上的肯定。而最后,这份肯定还由别人来买单,他自己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名利双收。这分寸火候拿捏得刚刚好,完全掐中了敌人的心思,哪怕他叫的再高一点,陆总也许都不会再争下去。
陆景尧被肖雨扯得一怔,俊朗的眉宇间怒意渐渐消散,他蹙着眉毛拍了拍肖雨的手,僵硬地开口道:“没事,应该的。你的画值这个价。”
直到那时,若拙都还以为自己只是这场拍卖会上的一个看客。
可是命运在这一秒的高速急转,让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个人早已张开的怀抱。
她就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步步踏进了顾钦辞设计好的陷阱里——
一切,都是因为下一件拍卖品。
陆景尧签支票的时候,颇有点壮士断腕的悲切,台上浮光明亮,他的每一分表情,若拙在台下都看得真真切切。
顾钦辞坐在第一排,弓着身子,手肘杵着圆形沙发的扶手,修长漂亮的指骨撑着下颔,清俊的脸上难得见到似笑非笑、类似调侃的表情。只不过陆景尧所处的位置光线较强,看不清台下众人都用何种眼神看待他。
看不清也好,陆景尧非常郁结,301万买了自己公司职员的一幅画,别人能用什么眼神看待他?
他签好买卖书后,踏着纪希音走过的台阶回到人群之中,耳畔时不时会传来“恭喜陆总”“陆总慧眼”一类的溢美之词,越听越觉得耳根子怪不清净的。
这帮人到底是真的恭喜他,还是在看他热闹?
若拙把他座椅上的褶皱捋平,饶是没有出声,那神情也仿佛在笑。
陆景尧转身落座,正巧看到第三件珍宝被端上展示台。红绸掀开,那熠熠生辉的华彩,让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老板们也不禁眼前一亮。
那是德国着名奢侈品配件制造商万宝龙旗下力推的Prince Rainier III。据说是为了纪念故去的摩纳哥亲王Rainier三世,所以打造了这样一款全球限量81支的钢笔。
白金、钻石、红宝石,精湛的切割技术将这三样极尽奢华的材料化为了这支令世人为之赞叹的笔。它的价格在问世前就已经被炒上了三十万欧元,世界各地的达官显贵们纷纷将目光瞄准了它,使得这支笔最终也没有机会真正上市,就全部被人订走。它的珍贵不在于这些华美的材质和宝石,而在于能得到一支,就等同于得到了身份与地位的极端象征。
主持人只念了它的名字,没有做过多介绍,看得出来,台下有不少企业家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不过大家更好奇的是,这支笔的捐赠者,到底是什么人?
原因无他,Prince Rainier III这81支钢笔,在欧洲自产自销了一大半,其余则被欧美的富庶商人购走,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任何一支流落于内陆才对。
“奇了怪了。”石老向后倾斜着身子,倚在沙发椅上,手中扣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笑道,“回去我得好好查一查助捐清单,到底是谁捐了这么个稀世珍宝出来,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顾钦辞淡淡一哂,眸色平静无波,“不必麻烦了,石老。”
“果真是你。”石元正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虽然和预料中的一样,但听他亲口承认了,还是不免惊讶,“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一位朋友送的。”顾钦辞避重就轻地回答。
石元正没有再问。
海晏的势力盘根错节,内陆的生意只是冰山一角,这个庞大的帝国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谁也说不清楚。顾钦辞口中的这位朋友若是个欧洲人,必然是伯爵以上的身份。
想了想,石老又发现了蹊跷。他在香港时看到的助捐清单上,明明写着海晏的捐赠品是一尊汉白玉罗汉。顾钦辞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背着他把这支笔替换进来的?
“不瞒石老说,这支笔,是我的心头大爱。”他谈起心头大爱四个字,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钦辞是个庸人,不会真的拿自己喜欢的东西来竞价拍卖。”
石老闻言笑了,“你的意思是,你还要自己买回去?”
“还请您替我保密。”顾钦辞诚恳道。
“顾钦辞啊,我倒是真摸不透,你到底想干什么了。”
“低价150万,竞价开始!”主持人喊完这句话,席上立马就爆发出了宾客们此起彼伏的叫价声。
张煜突然也举起牌子,就着上一位370万的价格又加了15万,“385万!”
若拙错愕的回过脸来,会场里灯光微暗,她却把他的笑容看得一清二楚。
“我觉得这支笔不错,拿来送人正好。”张煜笑嘻嘻的。
若拙拍了拍他的手臂,皱眉摇头。
“我又没说要送你,你摇什么头?”张煜笑得更奸诈了,他知道若拙喜欢,也知道若拙不会要他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只能先拍下来再说了。
“四百万!”又有人叫出了高价,不过这一次,是个女孩的声音。
若拙觉得这声音甚是耳熟,她循声望去,只见展示台中的华美的灯光四溢在那女孩的脸上,描出流畅美好的线条,也点亮了她眼中不可一世的骄纵。她叫价时居然还从沙发椅上拍案而起,微昂着头颅,像只骄傲的孔雀。纤细窈窕的个子,复杂的法式辫花马尾,更显得她青春无敌。
有许多人都在看她,可她却好像有感应似的,直直朝若拙这边睨了过来,嘴角撇着,轻蔑得夸张。
怪不得如此耳熟!若拙一对上她那双目中无人的大眼睛就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在大运河购物中心和她抢吊坠的那个……
念念?
她怎么在这里?
“白子念,她怎么在这里?”身旁有人低声呢喃出了若拙未出口的疑惑,她投去一瞥,竟是张煜。
他认识这个孔雀公主?若拙惊讶了,眨了眨眼睛,张煜见状立刻解释道:“她是我爸同学的女儿。”
若拙点头松了口气。既然是父亲的同学的女儿,张煜怎么也该给几分薄面,不至于再砸钱去争那支钢笔了吧?
话说回来,这个白子念和她真是八字犯冲,两次都陷入喜欢同一件东西的窘境里,她还一个人玩得起劲,非要端着一决高下的架势不可。
正在心里无奈,只听身边的男人又抬了价格,“410万!”
若拙一惊,扯了扯张煜的袖子。
他这一声哄抬果然把白子念气得不轻,她又一掌拍在桌子上,“张煜,你什么意思啊?”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这个白家姑娘初出茅庐,实在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在场众人论年龄大多都够她叫一声伯父伯母,在长辈面前大呼小叫,白家的脸真是要让她丢光了。况且就拍卖会的规模来看,石老亲自镇场,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倒好,吵吵闹闹不说,居然还敢当着石老的面拍着桌子。
但很快,更猎奇的事情就发生了。
张煜皱着眉头瞪了回去,“我拍钢笔送我女朋友,你瞎叫唤什么?”
气氛莫名其妙的激化了,众人看向石老,而石老却讳莫如深,好像没听见似的,岿然坐在前排的沙发椅上,连头都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