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别苑访高人
邙山大捷,对于澜叶来讲最熟悉不过了。记得第一次听说邙山大捷,是在中学的历史课上,老师讲的十分传神。兰陵王智勇双全,亲率五百名骑兵冲进北周军队的包围圈,为金墉城解围。
北周军队最后放弃营帐逃走,从邙山到谷水的三十里间的川泽之地,都是北周丢弃的兵器辎重。自那场战役之后,兰陵王便威名大振,更有将士们因此次战役而讴歌他,作《兰陵王入阵曲》。
貌柔心壮、骁勇善战,他是北齐所向披靡的战神。每当历史老师这样说起时,她脑海中就会浮想联翩,若自己能生在那个年代,能亲见这位英俊潇洒的美男子战神,哪怕只看一眼,此生也无憾了。
如今,战神就真真切切的坐在她的面前,还深爱着她,而她,她的心里却被另外一个人占的满满的,她从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为什么人生会如此的戏剧?
“小叶,你怎么了?又在想什么?”高长恭深锁眉头凝视着她。
澜叶摇摇头,忙将自己的思绪从一千多年后拉回来,认真道:“四哥是我们大齐的英雄,四哥一定会平安的。”
“傻丫头,我现在在跟你说和士开跟胡太后与咱们之间的恩怨。”高长恭有些无奈的提醒道。
她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心不在焉?是因为不想嫁给高纬吗?
澜叶咯咯笑道:“四哥放心吧,和士开已经死了,他在朝中的羽翼也被琅琊王逐一斩断,不会再对我造成威胁的。至于胡太后那边,你别忘了,高纬是我的‘保命符’,有他在,胡太后不会拿我怎样的。”
高长恭点了点头,继续喝酒。
今日的他愁绪万千,只能借酒消愁了。
澜叶一想到再见他时,不知会是什么情形。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四哥是路人。
她的眼睛再也抬不起来了,不知何时,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水,视线越来越迷蒙,为了不让四哥看到,她忙起身跑到了雕花窗子旁,眼泪簇簇而落,怎么擦都擦不掉。
高长恭紧跟了去,看着无助她、脆弱的她,他多想将她揽进怀里,可他不能,如今她身为高纬的准皇后,神圣不可侵,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顾的将她拥有。如今的他,只能忍痛默默的望着她,将一方手帕静静的递给她。
仰望苍穹,繁星点点。有温柔的春风夹杂着桃花的香气吹进屋内,也吹起了她及腰的长发,与空气中的桃香融合在一起,美到极致,是那样的让人着迷,令人沉醉。
是否美一旦到极致,便成苍凉?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明日还要启程赶往边关,再深深凝望澜叶一眼,柔声道:“你要保重,答应四哥,不管以后会经历什么,都要好好活着。”
她明白这次的离别后,再见便为人妻,她强忍住心中的悲伤,从脸上挤出一抹灿烂的微笑道:“四哥放心,小妹一定会好好的。”
以前都是你在守护我,如今也该轮到我守护你了。
若守护你是我一生的宿命,那么我至死不渝。
看着澜叶睡下他才动身离开,离开之前他在含阳的耳边叮嘱了几句,只见含阳的脸上闪现过一抹惊诧的表情,转瞬即逝。
他是走路回府的,从未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
他心里潜伏着一个巨大的深渊,即使将整个崤山扔下去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明白,今日的一个转身,便让他隔绝了今生的幸福。他离她,越来越远。
高长恭走后,澜叶整日郁郁寡欢,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一想到自己以后的生活就要与这偌大无趣的皇宫密不可分,她便会有一股想要撞死的冲动。
“也不知道撞死以后灵魂会不会回到二十一世纪?”澜叶趴在几案上,怔怔望着九月从花园里采摘来的几树桃枝喃喃自语。
若想找到答案,只能亲身一试。可万一黎锦瑜的肉身已经不在了,她在这个时代又死了的话,灵魂不得变成冤魂,四处游荡啊?
“啊……那简直太可怕了。”澜叶脑海中突然浮现孤魂野鬼索命的画面,心惊肉跳,忙收回自己的思绪。
“郡主,皇上派宫人来给郡主量身,说是要为郡主制作皇后的凤冠霞帔。”九月颔首来报。
“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才举行成婚大典吗?这么早就做衣服?”
“郡主,已经不早了,如今给郡主量身的话,宫人们都要日夜赶工呢。”
澜叶摆摆手,继续蔫蔫的趴在几案上,“那你叫她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澜叶的面前就站了一排宫人,有老的有少的,齐齐给她躬身行礼。
可在澜叶看来,这些人就像一面厚重的城墙,隔绝了她与外界的关系,牢牢将她束缚在这个皇城里。
一想到这里,她就各种不配合,本来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完成的活,被澜叶搅得两个时辰才弄完。
“哎,你这手这么不干净,怎么能碰我的衣服呢?快去把手洗干净再来。”
“哎,你这头发怎么回事?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的管事没告诉过你妆容对于一个宫人的重要性吗?”
“还有你,指甲都这么长了,不知道修剪吗?这里面得有多少细菌啊?”
“还有你,说的就是你,干嘛一直杵在那不动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站军姿呢,站军姿也就罢了,你看你头上的发饰,都歪到你姥姥家去了。”
“你的手这就算洗干净了?哎,你脸上有灰尘你感觉不到吗?我是让你把发饰带正,不是让你把它摘下来。”
?
澜叶扶额摇头,无奈地冲她们叹了口气。
此时的宫人们已经被折腾的筋疲力尽,小心翼翼地帮她量完身后忙收工退下,估计心里再也不想踏足上阳宫伺候这位祖宗了。
“郡主,那些给郡主量身的宫人们哪里得罪郡主了,郡主要如此戏弄她们?”九月疑惑地问道。
“我心里不爽,戏弄她们一下又如何?”
“九月明白郡主心里苦,郡主并不稀罕当皇后。”
“是啊,我是不是很傻?皇后并不是谁想当都能当的,天下有多少女子羡慕仰望着这个称呼,哪怕不做皇后,很多人觉得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也就知足了。可九月你知道吗?进宫意味着什么?进宫对我来说,除了每日行走在刀尖上,时刻提防着别人的算计,最重要的是失去了自由。九月,你可能无法理解这个词。”
在一千多年前的这个时代,自由这个词,太过奢侈。百姓能平安的活着,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饥寒之罪就已经是最大的心愿了,自由,哼,想都不敢去想。
九月尴尬地冲澜叶笑了一笑,表示自己的确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