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口的小鹦鹉
韦婳危急之中千里传音,可另一只传音螺此刻并不在蓝阙手里。它正孤零零躺在一张石桌上,任凭韦婳的声音吼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人搭理。
偌大的庭院落英缤纷,柳荫下坐着个打瞌睡的垂髻小童,黄衫青裤,手里拿着木舀子当枕头,鼻息酣重,睡得正香。四下静谧无声,依稀可听见不远处那座通体碧玉砌成的玉楼中,似有哗哗水声。一股似麝非麝的香气从紧闭的门扉里窜出,缕缕随风飘散,闻之欲醉。
远远有一彩衣女子踏着石径走来,纤腰款摆体态婀娜妩媚,玉白如藕的手臂上托着一叠崭新的袍褂和一顶翘翅纱冠。正是蓝阙的侍女,鹦鹉鸟羽奴。待她走到柳荫下,看见偷懒酣睡的黄衫小童,一弹指敲在他头上,斥道:“你好睡呐!待会儿少主喊你喊不灵,看你还有几条命打瞌睡!”转头又瞧见石桌上的传音螺,娥眉一蹙,心道这不是韦婳的宝贝么?怎的丢在这儿了。走过去捧在手里端详,此时传音螺里忽然传出啊的一声大叫,正是韦婳的声音。羽奴跟随蓝阙多年,心思剔透机敏,顿时预感不妙,拿着传音螺就向那座玉楼奔去。
忽然身形一窒,似被什么东西绊住。羽奴回头去看,却见那黄衫小童紧紧攥着她一片衣角,苦着脸央求道:“姐姐别进去,少主最是忌讳沐浴时被人打扰,他说、他说……”小童憋得脸膛紫红,似乎羞于启齿,“少主他说,胆敢闯进玉楼的,不论男女通通绑去合欢殿暖床。”
合欢殿是蓝阙的寝殿。作为羽族的少主,蓝阙拥有不啻于帝王的华屋美妾,光陪寝的内侍就有三十三人,每夜换一人一月不重样。据说他还有个怪癖,喜欢搜罗羽族中俊美的少年,再将这些少年囚于合欢殿中侍奉。但极其隐秘,外人等闲不得见。羽奴曾有幸见识过一位仙鹤化身的美少年陪蓝阙下棋,长身玉臂,俊逸出尘,真真惊为天人。不过蓝阙坐拥美人,绝不会饥渴到随便抓人暖床的地步。
羽奴罗袖轻拂,不顾小童的劝阻疾步往蓝阙沐浴的玉楼走去。那小童急得跺脚,又怕蓝阙降罪,两臂一展变作麻雀扑簌簌飞上树梢,藏身在枝桠间忐忑张望。
水气氤氲的石室里,羽奴单膝跪在庞大的水池前,茫茫水雾阻隔了她的视线,仅能依稀看见一个男子的半身轮廓,肌体强健肤色偏白,墨绿色的长发如水藻般披散在肩上。她极少见到蓝阙沐浴,不由自主心跳忐忑,双靥泛上桃红。
“请少主宽恕羽奴擅闯之罪。”语声清灵平静,可是俏脸通红,宛如一颗熟透的苹果。蓝阙自浓重的水雾中看到,只觉得越发娇艳诱人。心中不由暗想:这只小鹦鹉,何时变得如此可口?嗯,好极好极!
色心大起,突然感到脊下的尾羽怦然立起。这种时候开屏岂不是羞煞人?蓝阙只好俯身潜入水里,一边慌忙用手按住硕大的扇形尾巴。手忙脚乱之下,池里水花四溅。
羽奴只当蓝阙不愿理会,只好硬着头皮道:“方才您的传音螺里传出韦婳的叫声,恐怕她是遇到危险了。少主打算何时下山接应?”
蓝阙蹲在池底,半晌终于将尾巴憋回去。慢悠悠起身露出水面,伸个懒腰悠然道:“她成天捉弄别人,这次也该尝尝被欺负的感觉。”五指一抓就将羽奴手里的传音螺吸了过来,附耳在螺口处细听,韦婳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声就传出来。
还真是……遇到危险了呢!蓝阙嘴角抽搐,凝神观微,水面上立时出现韦婳被两个美男挟持,三人共骑一头独角白鹿的情景。
“啪——!”平如镜的水面被一拳砸碎,蓝阙咬牙切齿凤目微眯。哼!那两个小白脸是什么鬼东西?竟敢碰他的小阿婳!五百年来他费尽心机百般讨好,都没能与韦婳共进一顿晚餐,他们又算什么?妒火中烧,再无法冷静,猛然从水中站起。水珠淋漓,雾气渐散,健壮阳刚的男性躯体暴露无遗。羽奴毫无防备,惊叫之后掩面而逃。
“小鹦鹉真是不成器啊!”蓝阙挑眉自语,懒洋洋拾起被羽奴丢在地上的袍褂冠带,掸了掸沾染的尘土。
韦婳吞下那婆娑丹,昏昏沉沉睡了半日方醒。此时月上柳梢,四下幽谧,偌大的屋里只有她一人躺在榻上。环目四顾,只见屏风九叠云锦帐,玉壁宝鼎水晶灯,满眼皆是珠光宝气,竟是一处豪宅。床榻上的锦缎被褥柔软丝滑,韦婳躺在上面就好像躺在云堆里,说不出的惬意恍惚。只是浑身酥软无力,肩胛上被小胡子打出的两个窟窿虽已包扎却仍是钻心剧痛,血迹斑斑的罗裙被褪下来搭在榻边的架子上,而她此刻正赤裸裸裹在被子里。
回忆起那两个阴阳怪气的孪生兄弟,韦婳小脸白了又绿,绿了又白。这这这……谁给她脱的衣服?要是让她知道了,非剜下他的眼珠子给韦夜泡酒不可!呜呜呜……坏哥哥臭哥哥,为了那个洞阴大帝就舍得把她独自丢下山,不愧是万年狐狸精,又老又狠呐!
越想越气,越骂越急,泪珠成串滚落,牵连身上的伤口又裂开渗出血来。韦婳一边呲牙咧嘴的忍痛,一边将裙褂往身上套,可是四肢酸软,才穿上里衣就已累得筋疲力尽。怎么会这样?定是那颗婆娑丹有古怪,可怜她功力被封,无法调息疗伤,只能像个废人一般被摆布了。
正一筹莫展,忽然听到门外有响动,虽然很轻微,韦婳却凭着狐狸的敏锐听觉听到是两个人在说话,一男一女,夹杂有女人的娇笑声。韦婳歇了一口气,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扒着门缝朝外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