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癌晚期
【肝癌晚期】
徐曼让柯龙一句话给气回了家,颇为郁闷,一连几天都沉浸在交恶的心境中不能自拔。
想来与柯龙合作得一直不错,刚起步时,厂子就跟个小作坊似的,才三五台机器,七八个女工,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有时连工资都发不出去;现在好了,苦尽甘来,宏图大展,可偏偏这个时候,柯龙与她不能相容,反目成仇,她好不悲催。
“也不奇怪,能共苦不能同甘这事是常有的呀。”她心下想,“不能把错都归结到柯龙一个人身上,我也有错。”她检讨道。
她想不能就此结束,不然的话,为之奋斗的一番事业不就成了有始无终虎头蛇尾了吗?还要让人说窝里斗,很不体面。
她决定去算上一卦,算算自己的前程,再算算与柯龙是否相克,看能不能与其共事到底。
徐曼家的楼下就住着一个靠摆卦摊为生的,人称“半仙之体”,绰号王半仙是也。
这王半仙连看八字带相面,据说很有些准头,远近有不少慕名而来者求上一卦的。
徐曼在一个晚上果真去了老王头家。
王半仙让徐曼报上生辰八字,闭目捋冉掐算起来。
半晌儿,他睁开眼,说开了。
“世上万物皆有运道和气数,”半仙开口道,“或存,或亡,或生,或死,或运势冲天,或运道败落。你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半仙说,“性子烈,嫉恶如仇,眼睛揉不得半点沙子,好与人争长短论是非,势必与人不能长久合作。况且,你屈居人下,不好与主人一争高下。”
王半仙一番话,令徐曼颇费思量。徐曼拿出柯龙的相片儿,递上柯龙的生辰八字,请半仙之体给测算一下。
王半仙轻捋胡须,进入掐算之中,片刻睁眼道:“想必此人就是与你合作之人喽?”
徐曼点头称是。
“从八字上看,这人性情急躁、固执己见,不是一个易合作之人;”半仙说,“从面相上说,此人能成大事,但多灾多难,须经九九八十一难,方能修成正果。”
“我是不是要与他继续合作?”徐曼小心翼翼问道,“我们合作最终结局会是什么?”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们的缘分还远远没到头,可以继续合作。至于结局嘛,话不可说得太满,还是留有余地为好。”
半仙之体给了个模棱两可的解释。
徐曼给了半仙一些钱,拖着沉重的步子告别回家。
其后几天里,徐曼总是感觉很疲劳,几天之内消瘦了好多,而且这种疲劳不是通过休息就能消除的。
不料又过几天,病情加重,胸闷气短,食欲减退,不想吃东西,还伴有牙龈出血。她想,一定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出现状况了。想要去医院做个体检,从床上爬起来都不容易,十分乏力。
这时候,她希望有个人能够出现,为她端碗水,陪她说说话,去外面叫辆出租车,然后陪她去医院。
这个人她等了半辈子了也未出现。
徐曼心中有个谜,这个谜叫“不嫁之谜”。
她痴情地等他,是因为他救过她的命。
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如今仍孑然一身,老处女,心中的苦可想而知。
她不是嫁不出,而是不想嫁,她在等一个人,她为这个人守身如玉,但这个人至今未出现。
... ...
没有徐曼的“三江房地产建筑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是个什么样子?
柯龙是徐曼在“襁褓”中一手给带大的。
还在纸箱厂草创初期,徐曼这个落魄的创业失败者,经人介绍,投在柯龙小小的纸箱厂麾下。
徐曼并非一般人物,她名牌大学毕业,精通市场经济学,怀揣理想走入社会,是一个理想的公司合伙人的人选。
但老天不成全,没碰上好人,合伙人包藏祸心,卷走了公司的全部资金,自此徐曼的首次创业归于零。
她的理想并没有泯灭,她把小小的纸箱厂搞得风生水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有望破茧化蝶,成为W市地产行业的后起之秀。
但她又没遇对人,说柯龙不成器也好,说他二逼也罢,总之那个呼之欲出的地产企业可能胎死腹中。
柯龙没了徐曼的指靠,自己的饭必须自己吃了。但谈何容易,这些年都是徐曼帮衬着在搞,现在没了徐曼,他感到很生疏。
他坐在电话机前,忙得焦头烂额。
一会儿城建局打来电话,放下城建局的电话,市政建设工程处的电话又来了,刚消停一会儿,工程乙方,“四海建筑承包有限公司”的电话又打来了。
还有工程监理那一块呢,一天打来五遍电话,要他干这干那,他哪懂这些呀?
这些业务都是由徐曼日常处理的,他冷不丁一接,对接不上,好像是跟外星人说话似的。
他荒唐惯了,根本处理不明白自己公司的业务。
他跟徐曼沟通,徐曼好声好气地告诉了他,但频繁“请示”徐曼他也烦。
他感觉到缺了徐曼玩不转。
“是把徐曼请回来,还是彻底把她排除在外?这是个问题。”他心下想。
他已经吩咐财会小周在给徐曼清算遣散费了,这出尔反尔的事儿做起来总是让人脸红。
“如果把徐曼请回来,我的面子往哪放?”他想,“不请回来,公司这一大摊子事儿怎么办?”
他彻底纠结了。
... ...
徐曼在床上躺了两天,感觉好点了,就去医院做体检。
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妆连日来不整的妆容。
“唉,”她发现自己容颜已老,叹了口气,“人没年轻就老了。没有爱情滋养的人生就是老得快。”她对自己的际遇有些抱怨,“那个只在我生命中出现一次的人现在在哪儿?”她狐疑地问道。
她注视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有些悲催。
“我的事业似乎走到了尽头。”她心下想,“只有第一次创业,公司是自己的,可老天不成全,让我遇到个垃圾合伙人,赚了钱就潜逃海外,一走了之。第二次是为人服务,给人出劳绩,遇见个大头鬼,光知道往女人手里塞钱。”
她梳妆完毕,离开梳妆台。
“即使这个自己一手炮制的‘三江公司’成功的话,也是别人的,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大股东罢了,权柄还是掌握在柯龙手里。”她心下想,“况且,现在这一切都变成过眼云烟了,柯龙明确的下了逐客令,自己再呆下去那得多厚脸皮呀?”她一面想,一面走出家门,“那个曾经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柯龙,忽然性情大变,尥起蹶子来了。”
她走在去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路上。
天气很好,阳光很足,她忽然来了精神,方才出门儿前的衰气一扫而光。
好天气是会给人带来好心情的,她忽然感觉自己还能干二十年,实现心中理想还是有可能的。
她脚下的步伐变得格外有力,加快脚步到了医院。
她挂上号,去看门诊,医生建议她做一个全面体检,这正和她意。
医生给她开了CT和大生化的全面体检,她就依照体检项目排队等候一个接一个的做。
做完了,她重新回到门诊部,医生告诉她隔日来院拿体检报告,听体检结果。
隔日,她准时来到医院,医生问她是否有亲属陪同前来,徐曼回答说没有。
医生面露难色,徐曼意识到医生有难言之隐,同时预感不好。
“医生,您就大胆说吧,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她对医生说。
“你得的是癌,已到晚期。”
“什么?医生你在说什么?”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医生又说了一遍,这回她听清了。
医生给她开了一些抗癌口服药,告诉她以后隔天来化疗。
她懵懵懂懂往回走,一路上,她感觉像天塌了似的。
“来之前感觉自己的事业走到了尽头,现在查出了癌,连生命也要走到尽头了。”她悲催地想。
她有气无力的回到家,到家一头囊倒在床上,昏昏欲睡。
她想自己的事业半途夭折了,爱情也陷入绝境,“一生竟然等不来一个人,真是怪事!”她心下想。
救她的那个同学毕业后去了国外,临行前与徐曼山盟海誓,非你不娶,非我不嫁,“待我事业成功海外归来,我一定娶你。”那个同学信誓旦旦地说。
以那个同学爱她的程度,是不会变心的。他冒着被湍急河水冲走的危险勇救徐曼,相信他爱徐曼的决心不会被见异思迁夺走。
“唉,这么多年没消息,相信不会有消息了。”徐曼无奈道。
她是个痴情的人,为了等救过自己命的人,把别人都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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