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亲征
论莽热已经是连着第七天,来到鄣县城门前大骂唐朝的皇帝了。估计,他所知道的一切汉语中关于骂人的字眼都给用上了。此人虽然学了一肚子汉学,可是修养却是差劲得很,居然将大齐皇帝的祖宗八辈都问候遍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大齐的太宗皇帝。
而太宗皇帝萧云鹤,总是安然的坐在城头,静静的听他骂。
今天,他甚至还让人沏了一壶早春好茶碧涧春,一边慢慢品茶一边看着吐蕃的将士在城门前破口大骂。
萧云鹤表现得越悠闲,论莽热骂得就越凶越带劲。那一群吐蕃士兵跟着论莽热,用半生不熟坳口的汉话骂得起劲,个个脸红脖子粗。
萧云鹤却是悠然自得,仿佛在看宫廷好戏。
论莽热骂的话实在是难听,好些将士都已经在城头跺脚气愤不已了。可是皇帝已经有严旨下达,不许任何人回骂,也不许任何人未经许可之下放出一矢一箭。军令如山,齐军将士虽然个个气得切窍生烟了,可都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楚彦正好从后方督促粮草前来。走上城头时,就听到了一阵痛骂迎头袭来。他先是愕然,转而大怒,快步走到了皇帝面前。
“陛下!论莽热这厮就像条疯狗一样,着实可恨!请准许微臣带三五百骑出战,斩其首级献于麾下!”楚彦眼睛瞪得大如铜铃。
萧云鹤不急不忙,施施然的将手中杯盏放下,看着楚彦说道:“楚彦,你刚从后方到这里,不知道朕下的军令,所以朕赦你无罪,起来吧。”
楚彦愕然一愣,只得站到了一边。李光颜瞅了个空。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陛下发下严旨,任何人不得请战、回骂。违者军法处置。”
楚彦一怔:“这作何道理?那蛮牛如此无礼满口喷粪,为何不修理他?我们又不是真的怕了他!”
萧云鹤虽然离得有点远,但也听到了,于是对楚彦和李光颜招了招手:“都过来。”
二将上前来,拜礼后垂手立于一旁。
萧云鹤悠然说道:“假如,你在大街上碰到一条疯狗。冲上来就咬你,你怎么办?”
楚彦立马答道:“自然是拳脚棍棒伺候,将它打死!”
萧云鹤笑了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也会咬他呢。”
“这!……”楚彦顿时愣住了。
萧云鹤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楚彦的资质,在四大元帅中可谓是算差的了……于是跟他说道:“你也说了,论莽热那厮是条疯狗。他来咬朕,朕莫非也要咬他吗?朕当然只会用棍棒将它一举击毙,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楚彦和李光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帝早就留有后招了!
萧云鹤继续微笑道:“再说了,朕心中是要容得天下的。如果连一两句污言秽语都容不下,还谈什么容天下?嘴长在他们身上。要骂那是自由。想让他们闭嘴的最好方法,是让他们彻底地完蛋!”
“微臣明白了。微臣愚昧,请陛下责罚。”楚彦惭愧的请罪。
“罢了,明白就好。”萧云鹤笑眯眯的说道,“朕赐你们座,和朕坐在这里,一起听他们骂。也好练一练心胸气度。”
二将愣了一愣,只好依言照办。
城楼下的论莽热倒也还配合。果然是越骂越凶了。现在,不仅是问候皇帝的家人祖宗,连数得出名来的将军的祖宗家人都问候遍了。楚彦和李光颜等人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可又都不敢发作,只得生生的忍住了。
萧云鹤淡淡的说道:“我跟你们说一件事情。你们听了,就不会觉得现在这种辱骂算得上什么了。当年在西川时。我率一师西突东女国,从侧面夹击赤松德赞。武元衡留守维州城,赤松德赞攻城不下,于是用了激将之法。他们没有骂阵,而是带了三千汉奴,当着武元衡和西川将士的面,一颗一颗的砍下了他们地人头。当时武元衡已经气得吐血了。可是他发下严令,任何人不得动弹,不得叫骂。于是,所有人都忍住了。直到最后,他们的情感全部爆发出来,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一战而败赤松德赞!比起三千同胞在眼前被屠杀,这几句辱骂又算得了什么!”萧云鹤说得轻描淡写,楚彦等人则听得有些心惊肉跳了。
过了许久,论莽热等人也骂得累了,见齐军仍然不出战,于是都悻悻的回去了。萧云鹤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朕回去歇息。今晚楚彦守城,要加倍提高警惕,不得有失!”
“是!微臣亲自守城,彻底巡视!”楚彦大声应诺,不敢有半点马虎。因为他感觉出来了,皇帝虽然表现得无所谓大大咧咧,其实心中已经有了深远的计划。任何一个环节上,都不能出错。
又过了几天,论莽热依旧来到阵前大骂。甚至,他们还搬来了柴火牛羊,当着齐军地面肆无忌惮的烤肉吃。他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还跳起了胡舞,显得十分轻松悠闲,丝毫没有将齐军放在眼里。
萧云鹤哂然一笑,叫来了军队里的鼓乐手,吹吹打打地弄起了音乐听,和城头下的吐蕃人遥相呼应。还给每个齐军将士发了一碗酒,喝完后将碗砸到了城墙下。
论莽热气煞,只得又恨恨的回去了。
萧云鹤站在城头,细细观察着论莽热的军队,心中寒光一闪:是时候了!
当晚,萧云鹤将众将叫到了议事厅中。
“连日来,论莽热多番挑战,朕都没有出战。个人原因无法详细解释。不过,现在是时候教训一下他们了。”萧云鹤精神抖擞,将众将招呼到一副小地图前,指着上面说道,“大家都请看。这是朕请李吉甫绘制的鄣县附近的详细军事地图。在城北的左方。有一处并不太茂密和高大的树林,名曰庆林。此山形势平缓,但又有些隐蔽效果。所以,最适合伏兵。在城北右侧,也有一处山坳,没有树林。马匹过去容易激起烟尘,所以只能埋伏步兵。郝、李光颜!”
二将周身一震。大声应诺地站了出来:“末将在!”
“你二将,各领五千兵马,分别埋伏于庆林与山坳。今日深夜子时出发,到达地点之后不许生烟造饭不许大声喧哗,暴露目标者。斩!”萧云鹤补充道,“老规矩,李光颜带骑兵自然到庆林;郝带步兵,到山坳。可曾明白?”
“末将明白!”二将上得前来,接过了兵符。心头一阵阵激动和兴奋。
“论莽热已经一连挑战了十五日了。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也有很多机会可以设伏收拾他。不过,朕一方面是想有更大把握,想在他最麻痹大意的时候行动。二来也是为了给李怀光争取时间。”萧云鹤说道,“现在,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他这些天骂得那么开心,现在也是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楚彦!”
楚彦精神大振,虎躯一晃站了出来:“末将在!”
“你地任务非常重要,而且特殊。”萧云鹤说道,“你即刻率领三万兵马从鄣县南门—-对,也就是后门出发。绕走到庆林之后、最靠近兰州越好。明天,若有论莽热的兵马从你那里通过,不许交战更不许暴露目标,放他过来。还有,假如鄣县这里开战。不管打得多惨烈、多厉害,也不你放一兵一卒过来。就算论莽热亲自从你面前跑过。也不许你出来迎战。”
“陛下,这是何故?!”楚彦自然是大惑不解。
“你现在不必问这么多。朕这里有密旨一份。”萧云鹤从桌上拿起一份早已封好地密旨,对楚彦说道,“等鄣县这里打得最惨烈、最厉害的时候,你便可以拆开来看。到时候,依计而行,不能有半点疏露。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我西征大军全军地安危,你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必须步步按计而行。明白了吗?”
楚彦心中疑虑重重,但也不好去问太多,上前接过了军令牌和密旨,拱手而下。萧云鹤见他颜色仍然有异,于是走到他面前,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还有疑问?”
“回陛下,末将是有疑问。”楚彦直言不讳的说道,“末将按陛下吩咐办事,自然不必多问情由。只是……什么状况才算是打得最惨烈、最厉害啊?”
萧云鹤哈哈一笑,说道:“问得好。这个度,地确是不太好把握。当你看到我军大批量溃退、可是吐人四下奔逃的时候,就已经是打得差不多要完了。朕告诉你一条标准去判断这个合适的时间,你附耳过来……”
楚彦走到皇帝身前,略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