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为生计赴他乡
“虎!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呢!”爷爷苍劲而浑厚的声音穿过院墙直达院中大槐树下鏖战正酣赌博摊。这声音实在是无比亲切,今天我时运不济,连战皆输都快提不上裤子了,闻此声而来不由得我心升窃喜,竟不自觉笑了起来。
“不好!快按住他!这家伙要跑!”对面这位赢钱最多的彪弟,彪乎乎的大叫起来!
焉能给他这种机会!我一跃而起,转身拔腿冲向院门,惊得院中一阵鸡飞狗叫。“哈哈,咱爷叫我,哥先走一步了,明儿再战!”就这样又一次完成了不用付赌债的胜利大逃亡。
径直回到家中,老妈已经热腾腾的面条盛到碗里,我也不管那么多取来便吃。
“妈,说了我不吃鸡蛋的呀!这玩意儿有腥味儿,恶心!”说着,作呕吐状夹起鸡蛋就塞到了老妈碗里。
“别给我别给我!这是咱家小母鸡下的第一窝蛋,好吃的很!你爸特意让给你还有你爷奶留的。”老妈说着话就要把鸡蛋夹到我碗里。我就势往后一跳,一手抱住碗顶在胸前,一只手遮挡送递过来的鸡蛋。“别整这么多恶心的,你信不信你夹给我,我就扔出去喂鸡!”我恶狠狠的做了个扔的动作。
“哈哈。。好儿不要多,一个顶几个。”奶奶坐在堂屋(注:类似客厅)已然是被刚刚的一幕逗的是前仰后合。
“用鸡蛋喂鸡你还真舍得呀,过来到风扇下面吹吹风,看看你热的跟个泥猴一样。”奶奶迷着眼睛慈祥又怜爱的招我进屋。
用铁条挂在房梁上的老风扇,拖着满布灰尘的身体支哑支哑的搅动空气,倒也给炎炎夏日带来了一丝清凉。
“虎呀,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傻呢?”
“嗯?”
“这大热天嘞,人家出去打工的小孩儿都在城里吹空调呢,你咋还跑回来收麦子呀!****娘嘞地里的日头都能把人晒蜕几层皮!”
“嘿嘿。”对于这种夸奖我向来是以傻笑表示认同。
“人家闺女会觉得这孩子傻,不愿意跟你。”
“奶,又开始了是不?还让不让孙子吃饭了,你要是再说这个我就把你的鸡蛋也扔出去喂鸡!”我恶狠狠的说。
“不叫说?我非得说!我****娘嘞,我还想抱重孙子呢!”奶奶直勾看着我,看样子非要我现场变一重孙子给她才行。
“你奶说的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二十有三了,在咱家这边儿已经是大龄青年了,再不定下来黄瓜菜都凉了。“冷不定爷爷从里屋端着碗踱步而出,如是说。
不由我心中一震,完了大戏在开演了。“哎哟喂,老爷子!怎么,您也有空说话啦,看来是面条吃完了。得嘞,小的再给您盛一碗来!”直接上前一把夺过碗,灰溜溜奔向厨房。
“客官,饭来了~啥也别说,趁热打铁,我喊一二三看谁吃的快!”我双手持碗如献珍宝般将面递给爷爷,并以乞求的目光加之扭曲的表情注视者他,希望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哈,兀这小儿,怎敢欺我,区区一碗汤面,焉能废我言路!”爷爷的戏文开演了。
见这情形我哪敢怠慢,忙不跌打拱作揖道:“哎呀呀,请大人明查,面中裹有一蛋!”
爷爷用筷子挑了挑面,发现果然有枚鸡蛋。“罢罢罢,念尔久居藩外之地,不识我中土习俗,今又有进献鸡子之功。姑且饶你一次,吾用膳去了。”
哎呀,大赦天下了。感激涕零道:“谢明公不杀之恩!”
“俩神经病!”奶奶如是评价。
正此时,手机振动起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上司来电。不为别事,召我回城。不由一丝莫落涌上心头,短短七日假期,眨眼即逝,又要离开这宁静的村落、质朴的乡亲和至爱的亲人了。哎,父母在,不远游。每到此时便不绝于耳。
乡村的夜晚是宁静而祥和的,放眼往去炊烟袅袅,微风过处杨柳依依,偶而一两声狗吠,由远而近,竟也有你方唱罢我登场意境。每家每户必养狗,有人从门前过它们就以吠声警告,不请自来者,后果自负。等一下,这吠声分明从远处往我家方向而来,忽一下,小黑从窝中跃出,摇头摆尾迎出门外,看来是老爸下班回来了。果然爸爸高大而又亲切的身影从暗处慢慢走来。
“爸!”
“嗯”
接着就各自忙活去了。我们爷俩儿的话语永远都这么少,但谁又知道区区两个字中被揉入了多少感情呢。
“虎儿要走了,明儿。”妈妈掸掸老爸背上的尘土说。而我发现爸的背驼了。
“哦,别耽误了上班。钱够吗?”
“够,放心!”我心里不由阵阵泛酸,和老爸说话我永远像个爱哭鼻子、只会撒娇的小孩子。忍住不让泪流下。
“好好的弄,咱村出去打工嘞比你干的活轻松的还真没有,这就行!”爸点了根烟深深的抽了一口,却并不看我。
“嗯。”
“该吃吃该喝喝,可别减肥了,男子汉减个什么肥呀!”
“嗯。”
“哈哈,就跟小狗一样,说一句嗯一声。”奶奶一旁点评到。
全家人都笑了,这也给了我掩饰的机会,转过脸擦干泪水。
“虎呀,你也不小了,跟你一样大的小孩子都会跑了。不要老和城里人比,你知道吗?人家问我你儿子有没有定下来呀,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哎,”
“好,爸。儿今年过年一定带回来一个给你!”
“啊,马上都八月十五了你跟我说过年带回来?你别吓我了,到时候你随便扒拉一个回来,那我跟你妈就只有哭的份了。”老爸惯用的旁敲侧击,却每每给我沉重打击。
“不会,不会的。我一定弄一漂亮的回来!”这话说的好没底气。。
翌日清晨,打点行装,旋即出发。妈妈送我至十里以外的公路口,无所不至的叮咛足足唠叨了一路,那感觉就像我还是膝前哭闹的小小子。这一切让我的心情甚为沉重,一个声音久久回荡,拿什么来报答你,我的母亲!
我姓王单名一个虎字,今年二十三岁,中专毕业后即外出打工,不想一晃五年过去了还是一事无成。最重要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混到,这着实令我老爸蒙羞,因为他的同龄人孙子都会叫爷爷了。因此为了家人的期盼也为我空虚的心灵,此行我一定要为老爸找到一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忘了交待,我家住华北大平原上一小小村庄,爷爷打过仗是退休下来的老干部,奶奶曾任村支部书记,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我爸靠爷爷的关系在县城谋得一工作,妈妈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孝顺媳妇。我还有一叔叔接爷爷的班在省城当刑警,他是我的骄傲!总之,这家境在俺们村属于名门望族啦。
别过母亲,望其背影,渐行渐远模糊于苍茫的天地之间。丝丝惆怅塞满心田,此一去再回转,不知多少银丝染鬓角,几多皱纹刻脸睑。妈,明年再见!
“嘀---“一辆黑色小轿车撕开了嗓门嚎叫着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傲慢的卷起浮尘,打断了我的思绪,吹乱了我辛苦打理的头发。
“呸呸!c你妈!跑这么快赶去投你妈胎还是奔你妈丧呀!撞死你丫的!”我愤怒的整理着造型全毁的头发,吐出口中的沙土,义无反顾的问候着车里的家伙。
咦,嘿嘿,不尽我又哑然失笑,似乎错不在人家,高速公路上岂能站人,况且我都快站到路中间去了。真是感谢党,感谢国家,感谢改革开放,感谢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这让我们这些农民工二代可以在家门口爬上高速公路奔赴那灯红酒绿的地方。开往省城的车为数不少,拦下一辆与售票员你来我往讨价还价,最后在车内乘客不耐烦的催促和漫骂声中,售票员终于肯将票价从三十降到二十五块,生生被我砍掉了五块大洋,虽然二十五并不是很吉利,但我还是欣然上车了。此去省城二百多公里,走高速两个多小时即可到达,感谢党和国家。
省城,中原大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京广线和陇海线的交汇处,拥有亚洲最大的铁路枢纽中转站和国内指标性的期货交易中心。坐拥中原腹地战略要冲,人口四百余万。人多事儿就多,这也正是吸引我们这些农民工大量涌入的原由所在,我们占据了所有重体力、高付出、低回报,为城里人所不耻的岗位,为高贵的城里人提供维持其高贵生活的各种必要条件。呵,不过我望者省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滚滚的钢铁洪流。不由撇了一下嘴角,心说:什么城里,以我王虎虎大仙看来就是一个放大了的集市而已,一点秩序都没有,横穿马路,践踏草坪,随地吐痰,乱丢垃圾,不知谦让,不懂礼仪。你看你看!丫的上个公交车都快把公交车给挤翻了,就不懂排个队?切!如是城里,其本质就是一个集市,今儿小爷我不远百里就是来赶集而已!哦,不对,小爷只途经此地歇歇脚而已,我要去赶另一个集。
几经辗转,来到火车站,且不论此处人声鼎沸、挥汗如雨。我自顾杀开一条血路直奔售票厅而去,在协警叔叔的警棍挥舞下,购票的同志们队伍排的还算规整,在一翻痛苦的等待后终于买到了发往水城的T555次车票,只不过晚上九点才走,而现在中午十二点,这么些时间我当如何消磨呢。不如去叔叔家坐坐?不行不行,他老人家从不关心我,只关心他那还不知道在哪的侄媳妇,去了等于找死呀。叔啊,侄儿就在这儿祝福您早日高升吧。
“早报、晚报、都市报、参考消息、知音、读者、故事会。有看报的吗?”全国火车站必不可少的标志性的叫卖声,一个标志性的阿姨身着标志性的蓝色制服抱着一摞标志性的报纸杂志穿插自如的游走在各队排队大军之间。
“故事会多少钱一本?”毕竟还有九个小时要等,还是整本比较厚的好一点,我想。
“三块五。”阿姨并不看我,面无表情而机械的回答。不过还是比铁窗里面卖火车票的那些悍妇们说话悦耳多了。
“参考消息呢?”
“五毛”
“哇,便宜,来凑个整数,一样一份,给你钱。”
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抄起行囊欲往候车厅而去,可一想人家之接受两个小时之内的车票候车,也罢。转而寻遍售票厅,竟然还有一个角落可以容身,径直走了过去坐定,迫不及待打开故事会,前后翻了几分钟,我c现在这书怎么了?除了扉页广告上几个穿着清凉的姑娘还值得一观外,其他全是垃圾!擦屁股都显它油腻!遂转手给了旁边一位无所事事的哥们,嘿他倒是久旱逢甘霖,如饥似渴的读了起来。展开参考消息,好嘛,2003年6月7号,昨天的!我说怎么这么便宜,感情是过期产品呀!不管了,打发时间吧,自顾看了起来。正当我为美国铁蹄下的伊拉克民生纠结不已时,忽一股异味直冲我的鼻子而来,这味儿和我们家粪坑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状若伤残人士手捧一布满污物的茶缸,不过茶缸还是比那双手干净了许多,他跪坐在我的面前举着缸子也不言语,只是巴巴的用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我,茶缸有节奏的在我眼前晃动,里面的硬币“哐当,哐当”的随之翻滚。
城里混了这些许年头,别的没学会,我到是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他只管“哐当”他的,我淡定无比,视若无物。继续为伊拉克人民唏嘘嗟叹。他见我无动于衷,便知趣的转向了身边那位故事会哥们儿,这让我有一种胜利的感觉。嘿,要说还是人家经常出门的有经验有魄力,这哥们太绝了,竟然也跪在伤残人士面前晃动着双手念念有词道:给点儿呗,给点儿呗。”此举让周围昏昏麻木的众生倍感兴奋,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厅那头的队伍都为止侧目不已。伤残人士是乎并不在意这一切,只是隐隐一笑便跪走而去。这让我心头一震,难道他不是假的?
“靠,这种人,******比老子还有钱,到了晚上换套衣服肯定是歌厅找小姐去了!靠!”故事会兄骂骂咧咧笃定道。
“哈哈”。众人皆会意的笑
长舒一口气,看了看墙上的钟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