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翼和紫修罗
夜迷情是一间有三层楼的大型酒吧,第一层有舞池、演出台,主要是为普通会员准备的散台;第二层是半圆形的延展空间,环境相对没有那么混乱,可以清楚看到下面的表演,是为高级会员所设的卡座;第三层则是多个密闭的独立包厢,只有钻石级的会员才有资格进入,包厢的玻璃使用特殊的材质制成,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发生的所有事,但是从外面却窥探不到里面情况。
花溪然才刚踏入夜迷情的大厅,就有服务生过来,半鞠一躬礼貌地说道:“对不起,女士。请出示一下您的会员卡,谢谢。”
“我没有会员卡。”花溪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如红酒中浸着的浮冰似的声音。
他们纷纷朝着声音的主人望去,竟然惊叹得忘记了呼吸。
那是一个美丽到连造物主也会为之心动的女人,她如墨的及膝长发随意地束成马尾,一双黑到幽深的眸子略带戏谑地扫过众人,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里噙着淡淡的轻嘲。她一身黑色的干练劲装,黑色的手套,黑色的布靴,全身上下除了如雪般凝白的肌肤和漆黑的装束外,唯一鲜明的色彩就是左耳上那枚妖异的耳坠。
耳坠散发着悠远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它以骨刺为钉,泛着薄荷色荧光的精巧结扣下,三缕紫色的古朴流苏摇曳生辉,表面有不知名的力量在流动,靠近了更能嗅到一股清幽冰凉的薄荷香。
服务生不得不承认,他也被女子的容貌蛊惑了,但是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金钱、势力和生命更为实在,他在鸦雀无声的寂静中,再一次礼貌地说道:“对不起,如果您没有会员卡的话,就请办理好会员卡以后在来夜迷情吧。我们随时恭候您的光临。”
花溪然对着身边忽然多出了两名黑衣人的服务生微微一笑,吐出的话却是与笑容完全不搭的猖狂,她扬声道:“我,紫翼,接下了雇主的任务,要在今夜取走夜迷情老板及他手下一干小弟的性命,希望各位先生、女士能够配合一下,在十分钟内离开。当然,不害怕被牵连进去的,也可以留下来,不过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失手误伤。”
“听你说话的口气,是杀手?”酒吧内部专用的电梯中走出一名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见他出现,服务生和从四面围上来的黑衣人都退到了他的身后,看样子他在夜迷情中有一定的地位。
花溪然眸光微动,淡淡地说道:“让你们老板出来,有些事我要先确认清楚。”
男人倨傲地道:“老板正在和重要的客户见面,没有时间见你,所以派我来瞧瞧情况。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我。”
“问你?”花溪然轻笑着说道:“也行。那么我问你,田梦媛是否将我雇主说的话向你们老板传达到了?”
男人的神情顿时变得阴戾,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是那个大放厥词的黄毛丫头花钱雇来的杀手?”
“看来她确实传达到了啊。那么你们是拒绝向我雇主的朋友磕头道歉咯?”
男人冷哼道:“看来那个黄毛丫头也就嘴上厉害,她手里的小钱只能请得起你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虽然你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惜……黑道中的实力不是靠脸蛋混出来的!就凭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恐怕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还敢扬言说要取我们老板的性命,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花溪然的右手磨砂着左腕,似乎完全没听到男子刚才的话,仍旧淡淡地说道:“看来,你们已经为自己准备好收尸的棺材了。”
她的话音刚落,男子的瞳孔蓦地狠狠一缩,竟然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身旁的黑衣人连忙蹲下身探去,却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钱经理,死了……”
黑衣人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他距离那名自称“紫翼”的女子最近,也一直密切注意着她的每一动作。可是,在他没有一丝一毫察觉的情况下,钱经理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甚至连伤口都没有找到。
是毒药,还是,她真的有那么诡异的身手?
随着黑衣人说出这句话,另外几名黑衣人也赶忙上前确认,当得出相同的结论后,他们看向花溪然的目光变了,从不屑和轻视,变成了忌惮和恐惧。
在巨大的骚动中,花溪然抓住铁娜娜的手,几个箭步窜上了演出台,清冷的眸子环视着四周惶惑的人群,对着话筒说道:“五分钟之内,请与夜迷情无关的人全部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那么此时此刻,当听到黑衣人说“钱经理死了”的时候,他们总算明白,这个名叫紫翼的女人不是在开玩笑,她不仅是扬言要取走田老板的性命,而且她也确实有取走他性命的实力。
虽然很好奇田老板怎么招惹上了这样的刹神,但是他们更懂得好奇害死猫的道理。
五分钟后,原本人声鼎沸的酒吧变得无比冷清起来。三楼洞开的包厢大门,二楼翻倒的桌椅,一楼碎掉的酒具……满地狼藉。
几十个黑衣人将演出台围了个水泄不通,花溪然神情淡漠地侧过头,对铁娜娜说道:“这些人里,有吗?”
铁娜娜凝视着那宛如天神一般的侧脸,感受着她散发出的森然刹气,忽然发现了一个连她自己都吃惊的认知。出生在普通家庭的她,哪里见过这种黑社会火拼的场面,但奇怪的是,此时的她根本不畏惧那些面目可怖的黑衣人。她全部的不安、恐惧和战栗,只来自那个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女人。
那是个,宛如死神亲临,美丽到勾魂夺魄的女人。
铁娜娜从诡异的念头中回过神,这才想起了刚才的问话,她明白花溪然指的是昨天去学校围堵仵晓晨的那些人,连忙点了点头,伸手朝着几个方向指去。
铁娜娜的手所点到之处,立刻就会有一名黑衣人倒地,一十七条鲜活的性命,只用了短短九秒就被结束。但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直到铁娜娜收回了手,黑衣人也没有看到“紫翼”是如何出手的。
而花溪然也不负众望,确实好像什么也没有做似的,神色淡然地问道:“除了他们的老板和田梦媛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裹在黑色斗篷里的铁娜娜认真回想了片刻,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很好。”花溪然抬起头望向三楼那扇唯一还紧闭着的门,对余下的黑衣人说道:“雇主委托的任务与你们无关。你们,如果想活命,就立刻离开;如果想报仇,我紫翼随时奉陪;如果想找死,那么就向前一步,跨到这舞台上来!”
她话音一落,幸存的黑衣人们便带着或恐惧或怨毒的目光匆匆离开了,只有一个身形高挑却异常消瘦,皮肤黝黑,双目凹陷,髋骨凸出的男人,抬起腿缓缓走上了演出台。
花溪然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她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经历了那样单方面的屠杀后,还这么想不开要送死。她诧异地瞥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等一下!”那人忽然低呼道:“我之所以站上来,只是想接你一招,并不是真的找死。”
花溪然无奈地抚额道:“有区别吗?”
“我能捕捉到你出手的轨迹,但不确定能接得下来,所以我想要赌上这条命来试一下。”
花溪然的眸中掠过了一丝惊讶,她不太相信地问道:“那么你先说说看,我用的武器是什么?”
那人朝着她的左腕瞥了一眼,笃定地道:“是银丝,非常锋利却非常纤细的银丝。”
这下花溪然彻底的讶然了,她甩着流云般的长发,苦笑道:“想不到我紫翼承接的第一个任务,就碰到了高手。是该说我运气太差,还是该说联盟中人才辈出呢。”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是刚完成杀手集训回来的新人,不小心被夜迷情的钱经理当成流浪汉给收留了。”
“既然他‘好心’收留了你,那么你刚才怎么不知恩图报呢?如果你出手的话,也许能挡我一阵子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杀手联盟中的新起之秀,跑到这堆大白菜里装什么大瓣蒜啊?”
“你倒是有自信。”那人低低地笑着,虽然声音有点干涩的沙哑,却难掩浑然天成的魅惑,他无辜地说道:“我是被他‘强行’收留的,家里的老爸老妈估计都要担心疯了。我没在背后捅他一刀,已经仁至义尽了好吧。”
花溪然好笑道:“以你的身手,真想走的话,哪里能困得住你。看来就算没有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夜迷情早晚也会被你祸祸了吧。”
那人朝着三楼紧闭的大门瞥了一眼,沉声道:“我看田总快要坐不住了,咱俩速战速决吧。说好了我只接一招,你可不能看我是祖国未来的栋梁就下狠手啊。”
“那我不攻击你心脏的动静脉,只攻击你的手筋好不好?”花溪然一副“瞧我很好说话吧”的模样说道。
那人苦笑道:“我该感谢您的手下留情吗?”
“当然啊,至少不会死诶!不然你要觉得不合适,咱们换人中也可以。”花溪然说着就摆出沉思的表情,朝着他双腿间的某处瞧去。
那人吓得一个哆嗦,侧身避开了花溪然猥琐的视线,咬牙道:“手筋就手筋,来吧!”
花溪然虽然嘴上说得凶恶,但是手中却减轻了力道,她只用了三成的水平发动银丝朝着那人的右小臂处攻去。
叮。一声极细的脆响,银丝被弹开,随着飞速运转的轴承,重新缠绕回了花溪然的左腕。
花溪然定睛瞧去,只见那人小指一侧的手背上,有两把莹白如雪的手刃,她了然一笑道:“果然,敢放话接我银丝的,不会是用枪的俗人。”
那人却失望地注视着花溪然,低声道:“你没有出全力。”
花溪然坦然地点头承认,却是反问道:“你说,我们学习暗杀术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杀人。”那人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说得好。因为杀手追求的是一击必杀的残忍果决,所以,虽然我们学习的也是武功,但是却被称作‘暗杀术’。想要成为顶尖的杀手,就只有不断的斩杀、斩杀、再斩杀。如你所见,我手中的银丝只懂得如何取人性命,却不懂得怎样手下留情。可是我并不想要你的命,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把银丝用在任何一个我不愿伤害的人身上,因此我不会出全力,也出不了全力,你明白吗?”
花溪然说完这番话,也不管那人能不能听得进去,素手微扬,将银丝牢牢勾在三楼的护栏上。她揽起铁娜娜的腰,轻松跃到了唯一紧闭的那间包厢的门前。
在花溪然的手触摸到门把的同时,身后响起了那人的大喊,他哑着嗓子说道:“我在杀手联盟中登记的名字叫做‘紫修罗’,你遇到困难的话可以通过联盟找我!”
“紫修罗,挺威风的名字嘛,而且和我的名字一样,都有一个‘紫’字。”花溪然微笑着喃喃道,手臂使力,推开了包厢厚重的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