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二)
前世郑亦和傅雪私通,她丝毫不察,或者说……不在乎?
罢了,庄胭珞轻叹,所有的不愉快已成往事,再纠结下去也是无用,把握好明天才是最关键的。
她收一收心神,莞尔淡笑,人淡如菊。
连日来的不正常,玉蝉已然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习以为常,只是愈发敬佩眼前这位淡定自如的小小姐,分明十三岁的少女,何以窃来的浑然成熟,端持成熟。
昨夜大厅那一幕,分明是戏,又不是,从小小姐的眼睛里丝毫看不出虚伪做作,可玉蝉能确切地感受到,小小姐厌憎傅雪,却笑待傅雪如姐妹,从前的小小姐开心和不开心都是写在脸上的,不会似现在这般掩藏。
玉蝉又是想到了什么,突如其来地庆幸。
这样下去也好,懂得保护自己才是最关键的。
再看去,庄胭珞已拐至回廊,玉蝉释然一笑,紧跟其后。
偌大的丞相府,天空湛蓝,浮云飘悠,院子里载满了紫薇树,花匠精心培养的牡丹花,每至暮春,状元红、姚黄、魏紫花开正盛,如火如荼,池塘里的睡莲静若好女,安详端庄,不争不艳,抄手游廊上挂着她抄写的竹简诗句,微风拂过,犹如风铃叮咚作响。
枝梢上黄鹂莺歌,岁月静好,宁静致远,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东西,怎能轻易被人夺了去呢,便是夺走了,也留不住。
步步如内,笑声嘈杂,刺耳聒噪,庄胭珞不悦皱了皱眉,仅一瞬,犹如火炉旁的冰块,瞬间化开,了无痕迹,再看时,早已换上笑意吟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说怎的笑语连珠,原是傅雪妹妹。”
庄胭珞含笑,步入花厅,众人望去,只见紫袍风姿飒爽的小公子,身后是金灿灿的余晖,恍若谪仙降世,众人窒息,皆是一怔。
安静一瞬,娘亲喜上眉梢,招手让她坐在小杌子上,傅雪侍立在母亲身侧,见是庄胭珞,怯怯地瑟缩了下,害怕、心虚的模样。父亲和哥哥并不在场,想是朝事纷忧。
庄胭珞心中冷笑,傅雪当然害怕心虚,做贼心虚,天下哪有窃贼偷了东西还敢出现在主人面前的。
“娘亲,我正要同你说这事呢。”庄胭珞快步朝娘亲走过去,不停道:“傅雪妹妹此次可是为庄家立下大功,你们可得认她为义女。不若,我可不答应了。”坐在小杌子上,抬脸对傅雪笑,“傅雪妹妹,你说是不是?你真是厉害,小小年纪,竟能写出如此治水策,厉害,我佩服之极呢。”
紫衣衬得一张小脸艳若桃李,闪闪发亮的杏仁眼黑白分明。
傅雪瞪大了眼睛,盯着庄胭珞的脸看了半响,如释重负,喘一口气,勉强笑道:“是呢。”
庄胭珞心下冷笑,做了坏事怎么可能不被他人发现,窃贼就该有窃贼的警觉,毕竟资质尚浅,更不该掉以轻心。
“傅雪妹妹这么渴望成为相府义女么?莫非是喜欢陪伴在娘亲身边?”庄胭珞突地笑开,邪魅狡黠,忙不迭地握住了娘亲的手,生怕拱手让人了。
一席话说得是绵里藏针,说好听点是渴望,说难听了便是趋炎附势,傅雪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极点。
娘亲反握得更紧,喜不自胜,笑呵呵道:“雪儿是义女,你永远是我的宝贝女儿。雪儿今日立下大功,我们相府今日可谓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明日让福嫂备一桌家宴,让丞相全府也沾沾喜气。”
庄胭珞一头雾水,“喜上加喜?从何来的双喜临门?”
“忘了同你说,年纪大了,脑子愈发不好使了。”娘亲摇首笑叹。
庄胭珞握着娘亲的暖融融的双手,依偎道:“娘亲才不老呢,在小胭脂心中,永远是最美丽的女人。”
娘亲目光悠远,意味深长地看着小胭脂,“小胭脂像我,我年轻时,也这般美貌,八分像。你的神气不同,像你爹年轻的时候,嚣张跋扈,每日需得欺负些什么才安心,不捣乱就不是你了。”
庄胭珞讪讪,她小时候的确很顽皮,无恶不作,每日鼓捣无数祸事,推给哥哥收拾烂摊子,她溜得比兔子快,瞬间无影无踪。
最惨的一次,欺负了荣国公府的那位当今赫赫有名的太尉大人,曾今的熊小孩。她爬上荣国公府的后院围墙捡风筝,谁知另外一双手快她一步,抢了她的风筝。
“喂!你给我撒手!”庄胭珞看也不看,直接河东狮吼。
半大点的小屁孩刘旭,坐在树干上,笑得满脸无赖,丝毫不被她所威慑。
“上面又没写你名字,捡到就是我的。”
这满京华还没有一个小孩敢跟孩子王的庄胭珞抢东西,刘旭是第一个。
她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庄胭珞被刘旭小无赖气得肺都炸了,咬牙切齿,“你还不还?”
不用问也知道,刘旭脸上写了两个大字:“不还!”
刘旭坐在树干上,庄胭珞趴在围墙上,相隔不远,对方只要往前轻轻躬身,手一推,对方就完蛋了。
似乎察觉到庄胭珞的企图,刘旭前一秒慌张刚爬到脸上,后一秒,在庄胭珞坏笑的相送下,掉下了大树。
结果荣国公府的小世子骨折了,小半年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哥哥因此认识了刘旭,冷漠骄傲的相府因此小半年对荣国公府殷勤无比,有名无实的荣国公受宠若惊,生气归生气。娘亲和荣国夫人一来二去,两厢熟络,交情日益深厚。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因祸得福,两家关系变得亲密,怎么会是最惨的一次呢?当然是最惨的一次,那是刘旭摔得最惨的一次,庄胭珞欺负过的所有人中最惨的那个。
刘旭不算被她欺负的好吧?他是自作自受。
庄胭珞忽然发觉,小时候的感情变化多端,爱便是爱,恨便是恨,果敢坚决,误会轻而易举地能化解,越长大越难开口,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恶化,失了原先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