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京都
顾旭白毫无准备，除了不停点头，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
薛宁不胖，将她抱进怀里时，手臂上丝毫感觉不到重量。然而他依旧一再的收紧力道，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
薛老爷子骤然离世，薛宁哭了一天，倒在他怀里抽噎一阵，渐渐累的睡了过去。
顾旭白低下头，借着朦胧的夜色，仔细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干，小心翼翼的控制轮椅回屋。
过走道时，为了避免她被碰着，他不得不调整下坐姿，将薛宁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一点点挪过去。
医馆的木床太高，轮椅太占地方，顾旭白的腿尚未恢复，根本没法将她放到床上。
抱着她在屋里转了一圈，顾旭白停下来，抱小孩一般抱稳怀里的薛宁，尔后扯过床上的薄被，仔细帮她盖好。
夜色渐深，四周静悄悄的。顾旭白侧耳听了片刻微微低下头，颤抖吻上她光洁的额头，久久不舍移开。
薛宁的皮肤很凉，唇瓣触到的温度，却一路暖进他的心底……
半夜的时候薛宁做梦惊醒，赫然发现自己睡在顾旭白怀里，脸颊瞬间烧的通红。即使房里没开灯，也掩饰不掉她的窘迫。
不适的动了下，不想顾旭白霎时惊醒，下一秒就听他迷糊哄道：“乖，累了就多睡会。”
“你……”薛宁张口，嗓子哑的好似沙子磨过：“我睡了多久？”
问完无措从他身上下来，下意识的抬手看表，凌晨四点。居然睡了三个小时，薛宁反应过来，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又红了眼眶。
顾旭白清醒过来，心中万分舍不得她难过，于是主动说道：“我陪你回老宅，外面寒气重，你换件厚的点外套。”
“嗯……”薛宁点点头，把房里的灯打开，扭头去了另外的屋子，翻出一件夹棉的外套穿上。
顾旭白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陪她一道折回老宅。
薛鹏眼珠子赤红的跪在灵前，见他俩进来，无端端生起气来。
薛宁怕他责怪顾旭白，在他没开口前率先说道：“我睡不着，回来陪陪爷爷。”
薛鹏见她眼神执拗，长长的叹了口气，忍下已经冲到嘴边的话语。
转眼到了下葬的日子，薛宁神思恍惚，嗓子哑的话都说不出来。顾旭白心疼的要命，累成狗也不舍得离开她一步。
送葬的队伍从老宅出发，一路吹吹打打的上了后山，顾旭白的轮椅上不去，无奈只好留在医馆里干等。
下葬的吉时是十点一刻，他等到十一点半也不见薛宁回来，整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同样没法去送葬的罗馨琳见他这样，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一时相对无言。
后山的半山腰上，薛宁挥着铲子，一寸寸的往爷爷的份上添土，视线模糊一片。
小时候，爷爷常带她上山采药。什么药什么功效，从他口中娓娓道来，就像听故事一般。可那时她的心思不在采药上，也没想过学什么中医。
回想起爷爷临终前的遗言，眼泪再次汹涌而下。
“坟垒好了，小宁你过来，我们再给爷爷磕个头。”薛鹏锁着眉头，不容置喙的拿走她手里的铁锹。
薛宁手里一空，木然的点点头，脚步沉重的走到他身后跪下。
兄妹四个齐齐跪好，连着磕了三个响头，依依不舍的下了山。
隔天一早，薛鹏把老宅收拾干净，一个人闷闷的坐在院子里抽烟。薛宁无精打采的歪在躺椅里，什么都不去想，整个人丢了魂一般。
“我一会就得回省城，等头七的时再会回来给爷爷上香，你们什么安排。”沉默良久，薛鹏疲惫的望向薛刚、薛武：“都说说吧。”
薛武绷着脸，同样疲惫不堪：“队里来了命令，我一会也得走。”
薛刚苦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兄弟仨的工作性质差不多，根本没法呆到头七。
薛鹏克制住情绪，扭头望向薛宁，于心不忍的问道：“小宁，接下来你是回霖州，还是留在家里。”
“我……”薛宁无意识的抬起头，目光一点点聚焦：“我想再陪陪爷爷。”
薛鹏胸口一滞，闷闷低下头。
中午吃完午饭，薛宁送走三个哥哥，脸色苍白的缩回躺椅里，睁着眼木然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顾旭白控制轮椅滑到她身边停下，温柔握住她的手，默默陪着。
枯坐到下午，刘辉心知劝不住他们，遂带上院子的大门，去镇上的市场买菜。
“宁宁，和我回京都好不好？”顾旭白摩挲着她的手背，嗓音温柔似水：“或者我一直留在这里陪你。”
薛宁转过头，没什么情绪的盯着他看了半天，轻轻点头：“回京都。”
爷爷走了，三个哥哥也各自回归工作岗位，她留或者不留，家都是没了。
“你考虑清楚，这次走了，可能会很久不回来。”顾旭白强忍欣喜，小声提醒：“我说过我愿意留下。”
薛宁抽出自己的手，无助的抱住头，幽幽道：“你注定是飞在天空的雄鹰，留在这小镇子，岂不是委屈了你。”
“不委屈！”顾旭白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我不要蓝天，也不想做什么雄鹰，我只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薛宁余光见他因为激动，整张脸都憋的通红，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涟漪。
薛鹏和薛刚还未成家，她不可能和他们任何一个住一起，薛武正是新婚，她去了就是只超大瓦数的灯泡。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跟顾旭白走，才不会那么寂寞。
打定主意，她吁出一口气，勉强牵了牵唇角：“等爷爷的头七过了，我和你回京都。”
“好！”顾旭白如释重负，再次捉住她的手，宝贝一般放到唇边细细亲吻：“大姐知道你要回去，一定会很高兴。”
薛宁随口接了一句：“你呢？”
“我当然也很高兴了！”顾旭白郁闷：“做我女朋友吧。”
薛宁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收回自己的手，任由他握着，思绪纷杂……
几天后，从云海飞往京都的航班落地。薛宁走下舷梯的那一刻，本能的握住顾旭白的手，脚步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