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伊漠的身体在老人衣风渐停之后缓缓落回到了地面,黑瘦少年本能的想要上前去探视,却在心念一动间,被老人轻轻的出声阻止了。
随着火气离体,老人的意念开始在伊漠的识海当中不断的探寻、感知起来,昏厥中的伊漠仿佛被异物触及到了痛处,竟下意识的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
恍恍惚惚中,伊漠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流民之地。
温暖的天光下,娘亲正一脸疼爱的看着自己,周围的叔伯婶姨们语笑晏晏,正自轻柔的拍打着自家孩子身上的草屑、泥巴,身边一个小脸黑黑的小姑娘此时正一脸嬉笑,小手微摇,对着自己不停的在说着什么……
阳光温热,岁月静好。
他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面高墙,然后,是四面高墙。
高墙之上,满是箭垛刀枪。
……
……
阳光依旧温暖,往事却是越来越遥远。
随着那些熟悉的容颜逐渐消散,伊漠突然觉得有些冷,他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了起来,又是一阵痛苦的呻吟。
老人缓缓的将意念收回,想着先前在少年的识海中感知到的一切,不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
伊漠如同做了一场没有痕迹的梦,梦醒之后,一切似乎毫无改变,一如从前。
梦醒后的他,第一反应便是一脸恐惧甚至愤怒的望向老人,可当他看到老人身前的那团火球当中此时正有一团黑气在不断挣扎飘动的时候,所有的愤怒已然消失无踪,剩下的全是浓浓的恐惧。他知道老人先前说的话是真的,自己的身体当中果然有不干净的东西。
老人此时却是心情复杂,感知着面前似乎一无所觉的少年,原本那颗饱经沧桑,如同磐石一般坚硬的心脏,突然就变得柔软了起来,晦暗心隅中原本对少年的身体有些微微意动他,因为少年识海中的那些异样情绪以及自己心中的那些经年旧疾,老人很快便将那一丝意动悄然抹去。
半晌,老人才语气凝重的说道:“想不到这股死亡之气已然如此强大,居然快要有自己的意识了,若非今日被老夫发觉,恐怕他日定会将你的神魂吞食,使你成为一个嗜杀成性的魔鬼。”
伊漠听到此时,不由悚然一惊,想起自己先前在城下杀死那个壮汉的时候,心中居然没有一丝的恐惧和不适,那可是自己第一次杀人啊。
想及此事,伊漠对老人所说的话再也深信不疑。待到发现自己的右臂也已完好如初之后,立时对着老人深深一辑,满是感激的说道:“小子谢过先生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虽然一时不知先生所要的东西为何物,但只要小子能力所及,定会帮先生竭力找寻。”老人已然施恩如此,伊漠也不是那种固执自负的人。
便在伊漠躬身说话的时候,老人已然将火球缓缓移动到屋里正在燃烧的那盏油灯之上,随着黑气与灯火的不断接近,突然,油灯之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那股黑气瞬间被灯火烧成了虚无。听到伊漠的这番感激之词,老人却是语气淡然的说道:“年轻人,你不必这么快就答应老夫,待你听过了老夫要讲得故事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小屋之内,老人未等伊漠再说什么,便顾自说道:
“老夫姓沐名长风,二十年前乃是梁国贵族,蒙梁王厚爱器重,统兵十万与当时的四大神将共同坐镇永崡关,不料族中奸人阴谋背叛,连同三大神将发动兵变,老夫一时猝不及防,所率部下几乎死伤殆尽,永崡关因此门户大开,殷峫那狗贼乘机率百万铁骑挥军北上,我大梁国土顷刻覆灭,若非老夫当年已到聚神巅峰,只怕早已死在叛军的毒计之下,永崡关兵败,老夫成了丧家之犬,一路狼狈逃窜到了大都,其时,梁国已然彻底被大奉军占领,整个大都之内的皇族几乎被屠戮殆尽,老夫一家妻儿老小也被族中叛徒给出卖,至今生死不知。
老夫当年几次想要潜入大都,但都无功而返,最后一次甚至差点死在沐督那个奸贼的手中,无奈之下只好远逃到了魏国,随着六国相继覆灭,老夫一路辗转逃亡,最终于四年前再次回到故地,其时,梁国已沦为大奉的一州之地,连昔日繁华的大都也是城毁人亡,成为了一片废墟。
老夫为了找寻妻儿不得不混入了流民之地,其后的故事想必不说你也知道了。
老夫离开鹰仇崖下以后,心中十分迷茫,想要再次深入流民之地已然不能,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老夫夜间在界河边上游荡,白日便躲在这片荒地原先的那些废屋里,直到两年前在此地遇到了棣儿,
老人说道这里,伊漠随之往身边的黑瘦少年望去,少年此时却是一脸的悲伤,似乎也陷入到了对当时的回忆,老人接着说道:
“两年前的一个夜晚,老夫正在界河边远远感受那片流民之地,却于无意间在界河之中发现了一个落水少年,将其救起之后他已是昏迷不醒,无奈之下只好将他带到了这片荒地,本想着,等他第二天醒来之后定会自己离开,谁知他次日醒来之后寸步未动,在原地呆了整整一天后因为饥寒又昏了过去,老夫只好再留了他一晚,并替他祛除了体内的寒毒。
然而,之后几日,他依旧如此,看他身心日渐消瘦、萎靡,老夫无奈之下,只好现身,想着少年如果见到自己的模样一定会被吓跑,谁料,当他见到老夫真身之后,竟然一点都没有害怕,还冲老夫不停地磕头,当时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死命的在那磕头,老夫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的声带已毁,永远不能再说话了。
我们老少二人一个目不能视,一个口不能言,开始的时候几乎无法交流,随着老夫慢慢的摸索,对自己的意念也控制的越来越娴熟,终于有一天,老夫通过将意念外放进入到了他的体内,与他的意念取得了沟通和联系,那是一个奇妙的过程,也就是在那时,老夫才算真正进入到了清虚之境。与少年日渐沟通,老夫也逐渐知道了他的来历,以及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随着老人的继续讲述,伊漠也渐渐地知道了少年的身世以及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