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之遇
慕熙走了,带着央儿与玉沁安全离开了,得知他们三人平安,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如今的木槿,既不是“周木槿”,也没有办法再做回“苏木槿,甚至不能再做“苏锦”,她随了国姓,只能做别人口中的“李衍澄”,她想想未来的日子,都有些迷茫了。
木槿的眼眶涨得有点发酸,却不想再掉一滴泪,若是天意如此,她仍想奋力一搏,争得一份属于自己的自由,那至少她应该坚强起来,不能终日以泪洗面,沦为深宫怨妇。
奇怪的是,自那夜僵持过后,李慕辰当即撤了对槿园的禁令,木槿可以自行在宫中走动了。
过几日便是李慕辰与长安公主的大婚,届时,陈王亦会到李国庆贺,李宫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宫中的事情,木槿一概都不想理会了。
大婚前夜,木槿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动,路越来越小,越来越僻静,她几乎要走到李宫的最深处了。
那是一座破落冷清的别院,显得特别地寂寥,大门上的红漆都落光了,露出了木头的本色,把手还生了锈,墙角结着不少蜘蛛网,连在院外的树木也是惨黄一片,不见生机。
木槿刚走到门前,就听得里头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木槿一时没有防备,心跳蓦然加快。
别院里又哭又叫,是一把女人的声音,声响颇大,在这清冷的夜中,刺耳而渗人。
听着哭喊声,木槿觉得挺是耳熟,她定神一听,声音的主人,居然是当日与自己有过一段旧账的玫妃。
她似乎还在院中敲打着大门,破旧的门被砸得哐哐直响,“放我出去,我可是当今的王后,你们谁人敢关我,放我出去”。
木槿又向前走近了一些,只看见院上挂着的匾额是“冷苑”,木槿心里清楚了,她之前听说过,这就是李宫中所有妃子最忌惮的地方,冷宫。
院里的玫妃狂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诞下王子,我要做王后了,哈哈哈哈”,一下子哭一下子笑,闹个不停。
木槿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这次回宫,再不见玫妃身影,虽然当时她与自己为难使绊,谎作令她流产的假象,诬陷自己,可是如今,她却落得这般的下场,疯疯癫癫,被贬冷宫,李慕辰为人之冷酷无情,可见一斑。
木槿黯然,前尘旧事涌上心头,野外掉崖不闻不问,疑心她是细作,还欲亲手要了她的性命,她为他挡刀,换不回半点珍惜,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质疑,都是步步惊心。
早知心中良人非良人,当初何苦一腔深情都倾洒了去,傻得千般为他考虑,处处留路,用己之命,去换他命,现在竟换得这样的结局,也罢,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往事如烟,俱往矣。
眼见着夜深了,木槿脚步急速地往自己的槿园赶,刚走到御花园,就差点被一团横窜出来的小黑影绊得跌跤。
木槿站定勉强稳住了身子,只见朗朗的月光中,有一只小雪貂停在不远处,睁着黑亮的眼睛,正是那时在温泉池跟着李慕辰跑的小雪貂,此时它半支起身体,对着木槿龇牙咧嘴,仿佛不是它绊倒了木槿,而是木槿惊扰了它赶路。
木槿向来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她半蹲了下来,笑容亲和,对着它友善地挥了挥手。
雪貂张牙舞爪,反而更加凶狠地发出呲呲的声响,好像在警告木槿不要靠近。
这时,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雪儿,雪儿”,她的声音越来越近,接近了这边。
小雪貂仿若听懂了,它停了攻击性的动作,轻快地转身飞跑过去,速度之快,像一团白雾掠过。
月色明亮,一个女子立在这片皎洁的月光中,眉目如画。
她穿着一套纯白的儒裙,一头青丝随意地绾成松散的髻,一对明眸善睐,眼形美而上挑,鼻子挺直,唇色淡淡,面容未施半点脂粉,显得有点苍白,却显得分外楚楚动人。
是长安公主,总算是见到了她的正脸,长相与她的母后甚为相像,更是胜出一筹,果真是容貌倾城,木槿跟她一比,只能算得是小家碧玉。
小雪貂倏忽跃了过去,轻轻地跳入了长安公主的怀中,小小的脑袋乖巧地拱了拱她的手袖。
长安公主抬起眼,看到了木槿,“你……”,她言语有些迟疑,像正在想着什么事情。
“见过长安公主”,木槿谦恭地行了礼,“奴婢无意惊扰公主,奴婢告退”,她装作是路过的宫女,想悄悄地离开。
这时,长安公主忽然提高了音量,“你,你是木槿吗”,连着向前疾走了两步,她看起来娇弱无比,仅仅是几步路,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木槿一惊,她居然认识自己,这真是出乎木槿的意料之外。
“回禀公主,李王从宫外将奴婢带回,奴婢只是容貌跟仙去的木槿公主极为相似,并不是公主口中的木槿”,木槿小心翼翼地应答着。
“哦,你不是她”,长安公主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怀中的小雪貂,“若是木槿,她会唤我月儿”,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木槿心中也有些疑惑,周木槿肯定是见过面前这位长安公主,长安公主常年疾病缠身,莫非幼时的周木槿是她的好玩伴。
长安公主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你若无事,便与我聊聊天吧”。
木槿满头黑线,明日便是长安公主跟李慕辰完婚的日子,而她深夜抱着一只雪貂在外头闲晃,还要求一个“情敌”跟她聊天,脾性怪异如斯,想想也是醉了。
“是,公主”,木槿无他法,看着她要坐到了御花园里头的石凳上,“诶,夜里的石凳凉”,木槿一开口就有些后悔了,莫说这话没有用敬语,胡乱干涉她的决定亦是不妥。
“哦”,长安公主止了动作,“也是,都入秋了,你看,今夜的月亮多圆,明天就是中秋佳节了”,她的言语无甚逻辑,可是没有公主的架子。
木槿取出福袋,掏出些软布,仔细地铺陈在石凳上,“公主请坐”。
长安公主看了看软布,“这些是什么”,她伸手拿起一块,左右翻看。
“咳咳”,木槿有些不好意思,“我用不惯宫里头月事用的东西,自己洗制了些干净的软布”。
“你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长安公主微微一笑,“更深露重,我们坐坐就回去吧”。
她本来十分冰冷,坚冰消融,笑起来特别好看,木槿看得有些晃神儿。
二人待了不久,谈了些许家常话,长安公主便让木槿回去了。
木槿心里对这个周国公主充满了好奇,真假公主相遇,直至回了槿园,仍觉得是如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