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暖意
这边音乐刚刚响起,木槿已然随着天籁之声,飘然起舞,步步生花。
秋天的衣裳没有过多的飘逸设计,垂坠感也不强,比不得夏日的轻扬,因此木槿的舞蹈显得有些中规中矩,只在裙角的飞快转动中看得见些许袅娜风姿。
踩,踏,转,旋,一切都拿捏得精准,她极有分寸地把握了节奏,同时把舞姿控制在不是十分出挑,但也是让人惊叹的程度。
众人看得有些出神,这样的人,这样的面孔,这样的舞姿,若非在场的人都亲闻确认木槿公主已经仙逝,恐怕会将面前的女子错认为她,只是仔细观察后,依然可以明显地发现,若要争论舞蹈技艺的高低,木槿公主显然是更胜一筹。
李慕辰怔怔地看着正在起舞的木槿,手里的酒杯左右旋转着,方才他差一点就要站出来,为木槿摆脱困境,可是他也知道,以木槿那般倔强的性格,再以如今他们二人的尴尬关系来说,她断是不愿接受他的帮助。
木槿啊木槿,你分明站在我眼前,但是为什么,你却是离我那么远。
一曲舞罢,场上一片寂寂,继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与赞叹声。
木槿定住后,觉得下腹突然又是一阵绞痛,痛感比舞前更加严重,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难以抑制,
木槿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几近透明,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沁出,她暗暗咬紧了下唇,克制住自己将要逸出口中的呻吟。
木槿行了礼后,轻声道,“衍澄身体突感不适,先行退下”,剧痛令木槿的面部表情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她的眉毛皱了起来,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不清晰,没有等到李慕辰同意,匆匆忙忙,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霎时间,木槿的背后是一阵喧闹,大臣们窃窃私语,像是大油锅里,恰巧溅上了几滴水。
声音虽不大,可是那么多的低语声集中起来,殿中亦是显得杂乱了,离得李慕辰近的人不敢出言评论,却也是暗中露出不屑神色。
有几句音量高的,尽数入了李慕辰的耳内,他的眼睛半眯起来,露出凌厉之色。
“这女子当真是罔顾礼数啊,民间来的女子果然是粗野不堪”。
“是啊,是啊,之前大家还竟将她与木槿公主相提并论”。
旁边的锦妃眉毛舒展,眼中带笑,一口饮下杯中的酒,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长安公主则是波澜不惊,她悠悠地举起摆在桌上的酒杯,仔细端视,并没有其他情绪显露。
李慕辰突然出掌击拍了他面前的桌子,声响不大,众人皆是一惊,殿内一片寂静。
李王向来温润,此刻这一举动,实在是与平常极不一致,大家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盯着自己桌上的东西,不再作言语。
跌跌撞撞走出殿外,刚拐了个弯,木槿的脚步愈是不稳,她踉踉跄跄地行了几步后,靠在青石墙上细细喘息,不远处的灯笼照过来,映亮了她的侧脸,可以看见她的脸颊,额间覆盖了一层晶莹的汗珠。
一阵夜风吹过来,木槿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前面的一切有些颠倒旋转,她蜷在角落,半倚着身后坚实的石墙,抿住嘴唇,腾出双手揉按下腹,以此缓解疼痛。
这时,眼前的光暗了下去,一个人影挡在了木槿的面前,熟悉的冷香,她缓缓抬头一看,视线迷蒙不清,依稀可以看见眼前人清秀的轮廓,正是李慕辰。
“你怎么了”,那把好听的声音说道,声音的主人伸出手扶住了木槿,看见木槿捂住了下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木槿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意欲挣开他的双臂,“我没事,你”,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晕了过去,晕倒之前,最后听见了一声叹息。
李慕辰一把拥住了软倒的木槿,怀中昏厥的她,满头大汗,甚至****了衣领,面容惨白憔悴,他叹了一口气,脱下外袍,裹住了她,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木槿原本就是这样倔强的人,宁愿孤身去面对一切挫折艰难,从来不肯服一句软,这般的女子,真是让人头疼。
李慕辰方才在席上不发一言,回想起木槿临走前的各种不正常表现,定然是在极为难受的情况下所做的决定,他不顾后果,抛下宴席上的种种,便出来寻她,就瞧见这样狼狈的她。
深秋的夜那样沉寂,唯有风声沙沙,寒风刮在脸上,有些冷意了,李慕辰抱紧了怀里的木槿,将盖在她身上的外袍紧了紧,背后是一片落叶萧瑟。
槿园守夜的婢女靠在门边打着瞌睡,李慕辰并未出声唤她,他径直抱着木槿进了木槿的房间。
房间里点着的油灯笼罩出橘色的温暖,门刚一被推开,风吹了进来,灯焰有些许摇曳。
李慕辰给木槿褪了鞋子,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为她脱去外衣的时候,他别开了脸,拉过被褥盖实了。
李慕辰坐了下来,伸出右掌,探入被中,他的手顿了一顿,仍是坚定地覆在了她的腹上,不断传出自己的内力。
很多很多的时候,许多人对在意的人,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确是与平日大不相同。
木槿似乎感受到热力的传递,她微微一颤,慢慢平静下来,脸上不再冒出冷汗,脸色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当看见木槿的睡容变得恬静安稳后,李慕辰才撤出手掌,定定地望着她,仿佛这一眼,能将一切都凝固,时间不再流走,这片刻的宁静,只属于他们二人。
木槿一觉睡到了天亮,她睁开双眼时,外面的光有点刺眼,透过窗纸,投在她的脸上。
木槿恍恍惚惚,想起昨夜自己分明已然疼痛难忍,现在竟是没有丝毫的不适。
她总算记起晕倒前在耳畔的那声叹息,还有朦朦胧胧间那人贴在腹上温热的掌心。
木槿将被子拽了上来,直到盖住自己的双目,看不见任何东西,她亦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