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杀？（大章）
叶祖二指穿透杀戮之焰时，身体募然一震，透着岁月沧桑的眸子泛起异样的神彩。这种极度耀眼的金色火焰，不同于叶祖见过的任何火焰，可以说每一团火苗就是一团杀戮之气，又或是以杀戮的意念为燃料而沸腾的火焰。
看似火焰，也能感觉到滚烫的焰浪，但穿透里面才会知道，火焰内层是冷，一种寒澈刺骨的冷。这是两个不同的极端，此时却又神奇得混合在一起，散发着就连叶祖都感觉到可怕且猜不透的气息。
穿透火焰，二指准确地点在叶晨眉心。叶祖厉声大喝，“叶晨，停下来，醒来吧！”
话音落，叶晨不但没醒，反而叶祖脸色大变。心底暗忖，“怎么会这样？我的元气进入叶晨体内，不但没能阻止他燃烧寿命，反而成了新的催化剂，焚烧得越加猛烈。并且，我的元力本该胜过叶晨千百倍，但为什么一进入他体内，仿佛就是石沉大海一般。”
在叶家众子嗣眼里，叶祖是个高深莫测的高人，从来都是处变不惊，就连资历最老的叶凯乾等人也从没见过叶祖的情绪有过太大的变化。可此时，叶祖脸色上的变化，不经让所有人感觉心头一震，猜疑此事有何怪异。
叶祖不免苦笑，“老祖我好久都没尽全力了，叶晨，你可是让我感受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才有的挫败感啊！”
遽然间，叶祖身后冲天而起一只浑身泛着幽寒之气的冰晶神鸟，仰天啼鸣。
“极幽寒冰，给我冻！”
霎时，冰晶神鸟展开几丈长的双翅，展翅欲翔间，一道道极度恐怖的幽绿色寒气袭来，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一点点将叶晨冻结。
“我擦！老祖释放武魂了，那叶晨到底干了什么？”
“哇靠，叶祖的武魂好厉害。”
欣赏着冰晶神鸟威武霸气的同时，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晨一点点地变成冰塑，就连燃烧于外的火焰也慢慢地在被冻结。
只是，冻结的速度极度缓慢，空气中氤氲起大片的白雾。显然，那是冰与火相斗而荡起的白雾。
在叶晨上半身全部被冻结时，叶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脸色隐有凝重之色。
叶凯天已经完全看傻了，更能感受到叶晨散发而出的实力已经冲破了灵武境。如果不是老祖的冻结，或许叶晨已经能站到与自己同等的高度。
此时，叶凯天终于开始郑重起来，重新开始审量起这个注定要成为敌人的少年。几番沉思，不知为何心头会涌起担忧，或许是这个少年有着太多的秘密，稍有不慎就能将自己反咬一口，或许，就算不是为子复仇，都不能让他顺利成长起来。
“苍天啊，这后辈体内到底有着什么啊！”叶祖苦啊，苦得快哭了。此时的叶祖，完全是在用庞大的元气海淹没叶晨的吸纳速度的战术，才能将其冻结，但他体内的吸纳速度也太恐怖了吧，差点连叶祖都撑不住了。
终于，一场艰难的消耗战到了尾声。结局是，叶晨全身被冰封，叶祖浑身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祖……”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叶凯乾微有自责地过来请安。
“不必再说，此事我都看清楚了。”的确，在叶晨一拳轰开府门时，叶祖就已经注意到了。而后，也是全程注意着。至于为何没有过早的现身，便是心底想瞧瞧这个让自己已经苍老的心再度涌起期望的少年，究竟有着怎样的底牌敢来向叶凯天叫板，而结局，却是让老祖大吃一惊。
“老祖，叶晨杀兄在先，今夜更是冒犯尊长，请处置！”叶凯天往前一步，恭敬地施了一礼。
孟笑笑和皇甫朔脸色苍白地站在一旁，也如其他人一般看得呆了，如今听得叶凯天要落井下石，两人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孟笑笑急忙站出来，道：“叶祖，叶凯天谋害淘宝阁四条人命，今夜，叶晨也不过是……”
不待说完，叶祖便是大手一扬，阻止此事再闹下去。“不必再讲，你们间的事老祖不会搀和。孟公子，这里是叶家不是孟家，慎言。今夜之事看在孟老头面上，就不追究了。至于其他的事，你就不必再过问了。凯末，带孟公子和他朋友去客房。”
“叶祖，叶晨他……”被叶祖下逐客令，借孟笑笑十个胆子不敢违背，只是叶晨现在的情况还不明，如何敢走。
叶祖看一眼已成冰塑的叶晨，道：“不必担心，明儿应该能来与你们汇合。”
既然叶祖都如此一说了，孟笑笑也不怕有人再对叶晨下暗手，旋即跟着叶凯末去了客房。
“老祖，叶晨他……”听叶祖的意思是不会惩罚叶晨，叶凯天心有不岔，还欲再言。
“闭嘴。”叶祖一个冷峻的眼神丢来，叶凯天顿时就闭了嘴。“当初叶晨将养颜丹的配方送给叶府，淘宝阁四人也就算得上是叶府中人。如今你为一己私欲残杀同门，叶凯天，罚你闭关三年，服不服？”
擦，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偏袒，叶祖这些话说出来，便是赤裸裸地偏袒叶晨啊！围在周围的叶家子嗣算是看清了，叶祖这是要替叶晨清理武道上的障碍啊。
服不服？纵然心里万般憋屈，叶凯天也不敢说多说一个字，只能神色僵硬地施了一礼，应下了。
“都回去吧！”叶祖说完，一手提着叶晨，大步一跃便是数丈开外，三息后便不见的人影。
叶凯乾谑笑着看一眼脸黑得像锅底泥的叶凯天，摇一摇头表示无奈地向院外走去。
叶凯天看得是满腔怒火，再想到叶祖的偏袒，心头的怒火冲天而起，“哼，别以为逼我闭关叶晨就能安稳，呵呵……”
……
不知过了多久，叶晨悠悠转醒，睁开眼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幽暗的石室。坐起身来，才看见双目紧闭的叶祖盘坐在对面的石台之上，一脸祥和。
回想起昏迷前的情景，叶晨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还想杀叶凯天？”叶祖慢慢睁开眼，一双深邃沧桑的眸子与叶晨对视。
“杀！”叶晨说得坚毅，决然。
“反正要杀，留到三年后再杀，如何？”叶祖嘴角勾勒起一道弧线，露出一抹老谋深算的阴笑。
“我等不了。”叶晨直身站起，就要往外走。
“难道你就不为你的兄弟想想，你这一出去或许会害死他。”叶祖说完，也不着急，就这般平静地盯着驻足在原地的叶晨，笑意更深。“老祖活了百年，看人的本领还是有的。你的天赋注定要凌驾这个世界的顶端，但却有着一个致命的缺点，这或许会要了你的命。”
叶晨慢慢转身，没接话。
“一个情字，夭折了多少盖世枭雄。你也不例外，为了一个情字，几次三番九死一生，终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个情字上面。”叶祖继续说道。
可是叶祖却不知道，为了一个情字，叶晨已经死过一次了。不过，就算重生又怎样，一个人骨子的性格，难道会因为死过一次会改变吗？其他人会不会，叶晨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会。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叶晨已经是经历过了一百多年的风雨磨砺，一个情字，终究是他永远都跨不去的一道坎。
对嫣儿的爱情如此，对灵儿的兄妹情如此，对孟笑笑皇甫朔的兄弟情同样如此……所以，当他心中再有万般怒火，听见叶祖说起会害死兄弟，叶晨立马就停了下来。
“叶祖，您刚才所说的，什么意思？”叶晨眉头紧紧蹙起，谨慎地发问。
“老祖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对于已经发生了的事也是无能为力。不过，有句话却要你反思斟酌一下。斯人已逝，何必为活人考虑考虑，也要让死了的人死得就价值。”
“活人？我？还是皇甫朔？”叶晨隐隐间抓到了什么，但是还不明显。
“老祖虽然不常出府，但也听说灵武宗最近冒出来两个疯子，其中一个应该就是死去女孩的哥哥吧。”
“对。”刚见到孟笑笑和皇甫朔时，叶晨也是吓了一跳，不明白他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直到听见皇甫青死了，叶晨才明白其中的原委。不过，一心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叶晨却是没考虑太多，如今被叶祖一提，心头又重视起来。
”他俩疯，为什么？为的是报仇，特别是皇甫朔。可以这样说，现在支持着皇甫朔继续疯狂下去的，是仇恨。他们跟你不一样，你有妖孽的天赋，武道一途肯定比他俩都走得远。而且，武者越到往后寿命越长，见证生离死别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此时不过是来得早了些。现在，如果你还想让你两个兄弟与你并肩走得更远，就不要报仇，让这个仇恨化作力量，支撑着皇甫朔走下去。”
“但是，叶凯天还是要杀。”叶晨紧随着说道。
“杀，的确要杀。但是，你杀，还是皇甫朔杀，现在动手还是三年后由皇甫朔动手，所要造成的结果都是不一样的。你即便再使用秘术将叶凯天杀了，那又怎样？这是你真的的实力吗？答案是否定的。而且，一旦心头的支撑崩溃，你兄弟将会变成什么样，你想过吗？或许就是遗憾，遗憾没能亲手报仇，而后因妹妹身死而沉沦消弭下去，等于说这个人的武道就毁了。”
叶晨心头一震，思绪开始混乱起来。
的确，前世的皇甫朔即便是进入了灵武宗，也常常遗憾妹妹的死亡，在武道一途分了心走得极度的困难，而后又因与叶晨交好被奸人所害。
今生，或许是命运真不可违，皇甫青多活了两个月依然夭折，但结果对皇甫朔而言却不一样。前世的皇甫青死于病患，皇甫朔除了悲伤思念，就只有遗憾。而现在，皇甫青死于他人之手，皇甫朔心头的仇恨驱使着他不得不疯狂。就这半年时间的疯狂修炼，皇甫朔的实力已经赶上了前世三年的修炼。或许，正是如叶祖所言，仇恨是驱使皇甫朔继续疯狂修炼下去的动力。而报仇之后的结果，叶晨真不敢想。
看着叶晨在沉思，叶祖也不打扰，他相信这个后辈能作出最好的选择。
“三年之后，如果皇甫朔报了仇，变得沉沦下去，怎么办？”叶晨虽然活了两世，但一直都苦奔于修炼之途，而后又苦恼于复合嫣儿之事，对事情的处理还真不如眼前的叶祖，所以将内心的担忧道出。
“三年的时间，一直是处于紧绷着心弦的修炼。如果三年之后就因为大仇得报而沉沦堕落，那还是让你兄弟做个普通人吧，武道巅峰的道路不适合他。”叶祖淡漠地回答，再道：“不用担心这三年内叶凯天会去找你和皇甫朔的麻烦，因为老祖我已经让他闭关三年了。至于那些蹦跶的小虾米，就当是磨刀石吧。”
“您老不心疼？”就算是小虾米，既然是叶凯天指使的，不是叶家的人也跟叶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叶晨有此一问。
“心疼？哈哈，叶晨，看来你从小没在叶府长大，对你的人生还真是幸运。”不知为何，叶祖很喜欢和这个后辈聊天，不止是因为天赋，还因为叶晨身上有着与叶家子弟太多不一样的东西。“莫说传承千年，就算数百年的世家，后辈子弟也是一个庞大的数量，难道每一个都需要家族去重视？优胜劣汰，丛林法则，这不只是适应宗派，就连世家也是一样的。”
叶晨了然。
此时，能站在这里与老祖面对面的对话，能让老祖袒护着关叶凯天的禁闭，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叶晨所表现出来的天赋有关。如果此时的叶晨还是当初的废物，谁会理他？别说叶祖，就连一个叶家嫡系子孙都能将他踩得死死的。
接下来，叶祖难得的与这个后辈多聊了几句，无非就是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样的意思。叶晨也强制着自己静下心来倾听，约莫半个时辰后，叶晨走出了叶祖的石室。
全程中，叶祖一句话都没有问起过叶晨的秘术，就连伤势都没象征性问两句。待叶晨离开后，叶晨深邃的眸子才遽然瞬过一丝金光，喃喃自语道：“一个叶凯天还是不太够啊……我的寿命不长了，真想看到叶家晋升的那一天……”
……
叶府客房。
当看见叶晨安然无恙的回来，一夜未合眼的孟笑笑和皇甫朔才长长嘘出一口气，心头的大石落地。
“皇甫，对不起，没能杀死叶凯天。”叶晨神色黯淡地垂下头。
皇甫朔微愣，立即扶起叶晨，沉重道：“你所做的努力，我和笑笑都看在眼里。纵然现在杀不了叶凯天，我皇甫朔发誓，终有一天，我要用他的血来祭奠青儿亡灵。”
叶晨抬起头，看着皇甫朔眼底熊熊燃烧的斗志，身体内散发出来的戾气，心头一紧，没告诉他俩叶祖所说的三年之约。或许，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说。
“绿竹和青儿葬在哪里？我想去祭拜一下。”
……
在郡都城外的一处低矮山坡下有着两座新砌的土坟，三个沉默不语的少年认真地焚香，燃烛，烧元宝……
做完这一切，三人也不急着离开，并排坐在旁边的山坡上，看夕阳，吹山风。
“皇甫，笑笑，你们想过往后的路吗？”叶晨折断一株狗尾巴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好苦。
“以前的我被所有人嘲笑，所以总喜欢装纨绔泡在醉梦居，感觉就像是上天欠我的一样。自从下面那玩意能抬起头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站在郡都城最高的地方大喊，劳资是个男人。不过，郡都城的建筑能有多高，我听说在西北方有一座常年飘雪的雪山，是这个世界最高的地方。那时候我就在想，劳资一定要爬上那座雪峰，要让这个世界的人都能听见，劳资是个真正的男人。”
“别告诉我，你真的不是垂涎飘雪峰的女弟子，才想去的？”
“好吧，有一点。呵呵，谁叫世人把那里传得神乎其神的，随便拉出一个女弟子就跟仙女下凡似的。笑三少这辈子什么女人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仙女，所以嘛……哈哈。”
“德行。”
“他们都说我俩疯狂，真的疯狂？我觉得还不够。”皇甫朔接着话说道。
叶晨转过头来，道：“皇甫，假如有一天大仇得报后，你会怎么样？”
皇甫朔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想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吧。青儿小时候总是问，哥哥，这个世界有多大？我只能回答说，很大很大。现在想想，到底有多大，我真不知道，所以想去看看。如果有一天能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我想青儿也会高兴的。”
“飘雪峰，世界尽头，哈哈哈，好，很好。”叶晨遽然站了起来，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这里的空气，大声道：“走回灵武宗，我给你们一个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