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与君绝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纪邵琛放下鱼食,迈开长腿向她走来。
夏汐的嘴角无力的勾了勾,没有说话,她恍惚的站在门口,浓黑的睫毛遮住她眼里所有的情绪。
纪邵琛虽然看起来身体状况不好,心情应该不差,他一直走到夏汐身后,宽硕的胸膛贴在她单薄的后背上,颀长的手臂在她腰部环过,宽厚的双手轻抚在她柔软的腹部:
“哪里不舒服么?”
磁性绵薄的声音这么好听、这么近,像暖春里细雨过后的清风般丝丝缕缕的在她耳边抚过,他纤薄的唇覆在她的黑发上,她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薄荷香,还有种淡淡的药香——
似乎是医院里常用的那种消毒水的味道。
“怎么?夏汐,才一个月没见面,话也不会说了?”纪邵琛嘴角勾着清浅的弧线,双臂更加用力的将夏汐往怀里抱紧:
“说,到底怎么了?”
“纪总想要关心的人似乎不是我吧。”夏汐深深的汲一口气,泛白的嘴角挽起一丝薄凉。
纪邵琛脸上那抹笑意还来不及完全绽放就僵在了嘴角:“嗯?”
“你关心的不是我,是你的孩子……”夏汐用力掰着纪邵琛那双抚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一抹凄凉在她眼里渐渐清晰:
“你想让我死心塌地的帮你生下孩子,所以你即使心里讨厌我、憎恨我,表面上还是装作对我好,纪总,你放心,我们夏家欠你的,我一定会还……
“只是请你以后不用再这样违心的对我好了,我从不需要你对我好,更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
纪邵琛的薄唇微微张开,却没有说话,他垂眸看着夏汐乌黑的头发,她的气息依旧芬芳美好,然而,此刻他的心却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片不停的割着,令他异常的疼痛难忍。
纪邵琛的双手渐渐放松了力气,夏汐轻而易举的将它们掰开,头也不回的向卧室走去。
纪邵琛站在原地,默默视着夏汐走远、消失在门后,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唯有一双漆黑的眸子渐渐变凉。
夏汐心乱的厉害,躺下的时候才发现枕头上放着一只小盒子。
盒子是浅红的颜色,上面印着“Cartier”的商标,夏汐认得,这是一家世界著名的珠宝首饰品牌,盒子里放的应该是戒指、项链之类的饰品。
她进卧室之前,纪邵琛就在外面。
是他送给她的。
“……”夏汐的嘴角淡淡的勾了勾,也没看盒子里到底是什么,随手拿起来丢进了衣橱里。
一个月前,纪邵琛送她的那件礼服也还包装完好的躺在里面。
既然她和纪邵琛注定了是冤家对头,既然她和他之间只是欠债者和债主之间的关系,那么,他所给的额外的一切她不会拿走一点。
……
纪邵琛站在书房的窗前,窗户敞开着,寒风凌厉,吹着他的衣裳猎猎作响。
“扣、扣、扣……”
有人轻手敲响了门,外面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询问:
“纪总,我可以进去吗?”
纪邵琛淡淡看过去:
“少行,什么事?”
“纪总……”云少行走过来:“我找到夏天擎了,他——死了!”
“什么?!”
纪邵琛高大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他凝眸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得意的手下,声音因为情绪的纠结而变形:
“你刚刚……说什么……”
“纪总,这几个月来我和我手下的弟兄们一直都在按您的吩咐寻找夏天擎的下落,前些天我们在Y市打听到了他的消息,昨天下午我和兄弟们去抓他,把他逼到了一座山崖边上,我们本来以为他会束手就擒,谁知道他……他竟然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云少行以为自己立了大功,脸上有几分喜色:
“夏天擎那只老狐狸心里清楚自己作了多大的孽,他知道落到您手里的话您一定会令他生不如死,所以选择了跳崖自杀,纪总,夏天擎死有余辜,现在你也算是为穆小姐报仇雪恨了,纪总……”
“够了!”
伴着一声冷喝,纪邵琛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空寂的书房里陡然响起一声震天巨响,仿佛连整座楼也为之震荡起来。
云少行吓的颤了颤,纪邵琛是个不喜形于色的人,云少行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雷霆大怒。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纪邵琛背对着云少行,掌心已经一片血红,丝丝的疼如针般不停的向手心里扎着。
“除了我和我的手下以外,没有其他人看到,纪总,夏天擎死有余辜,难道您还有什么顾虑么?”云少行说话更加小心。
“……”纪邵琛失神看着窗外,过了近20秒钟才无力的叹道:
“管好你的手下,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说起,你先回去。”
“好。”云少行转身,走出两步又转回身来,他看着纪邵琛孤独的背影,言语里流露出几分担忧:
“纪总,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您的枪伤还没好,生气可是大忌啊,纪总,这么多年了,您的事业越做越大、操劳的事越来越多,身边却从来没有一个真正关心照顾你的人,你更是要自己多保重才是。”
“我知道了。”
纪邵琛的双唇微微启开,寡淡的声音里藏住复杂的情绪:
“你去吧。”
云少行暗暗叹了口气,缓缓走出了书房,纪邵琛站在原地,心里仿佛被一团团棉花结结实实的塞住,莫名的窒闷和压抑。
是,他对夏天擎恨之入骨,夏天擎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然而,刚刚在得知夏天擎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心里非但没有一点复仇后的快感,有的竟只是无尽的躁动与烦闷。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站在窗前,逆着寒冷的风,仿佛看到夏汐就站在他面前,她仰着憔悴的脸庞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里含着泪,目光这么伤怀、这么怨怼……
“纪邵琛,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凄凉声音,像是垂死之人痛苦的挣扎般近乎虚弱无力,然而,纪邵琛的心还是狠狠颤了颤。
他深吸了口气,黝黑的双眸里锁住所有的情绪:“你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