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怨
抗议无效,陆辰逸头皮发麻,依然面无表情的念着,就象在念最最无聊的财经消息。
“……他美丽的眼睛已经闭起来了,要不是人鱼公主及时赶来,他一定是会淹死的。……鲜红的太阳升起来了,在水上光耀地照着。它似乎在这位王子的脸上注入了生命……王子渐渐地苏醒过来了,并且向周围的人发出微笑,可是他没有对她作出微笑的表情,当然,他一点也不知道救他的人就是她……”
身边传来了两道均匀的呼吸声,两个小魔头终于睡着了!陆辰逸松了一口气,合上故事书。
“接着呢?”没想到怀里传来一声细响。
他低下如水晶般茶色的眼眸,对上她聚精会神的眼睛。
“还想听?”他问得很轻声,仿佛生怕吵到两个孩子,更仿佛生怕吓到怀里的大孩子。
“恩。”她矜淡的点头。
好,她想听,他就愿意把她当孩子一样宠着。
他重新翻开了故事书,“……他挽着她的手,把她领进宫殿里去。正如那巫婆以前跟她讲过的一样,她觉得每一步都好像是在锥子和利刀上行走……王子一无比一天更爱她。他像爱一个好孩子那样爱她……教堂的钟都响起来了,传令人骑着马在街上宣布订婚的喜讯。小人鱼向上帝的太阳举起了她光亮的手臂,她第一次感到要流出眼泪……人鱼公主变成翻腾的泡沫消失在大海里。”
故事完了,怀里的人异常的沉默。
“睡吧。”他轻柔的拍拍她的后背。
“为什么人鱼公主不落下那一刀呢?”这个故事,幼年听着和成年后同着,感觉真的是完全不同。
因为他的眼里没有她的存在,因为,爱是成全。这句话,埂到陆辰逸唇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如果爱是成全?那么他就是全天下最伪善的人。
他的背上有一个十字架,即使连上帝也无法赦免他的自私,他的掠夺。
但是,拥着她,等于拥抱住了全世界的幸福,所以,这一辈子先让他幸福吧,下辈子、下下辈子再让他下足地狱,为所犯的错误一一赎罪吧。
为什么人鱼公主不落下那一刀?因为,如果她可以落下那一刀,她就不会为了来到王子的身边付出一切。
正如,如果他可以离开她。十四岁那一年第一次杀人以后,埋在雪地里的他,连心脏也沁凉了,他不想从此成为杀人的工具,他想离开这个家。如果可以不爱她,那么,世界的某一端的今天,他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白领,他也许可以过着平凡人的生活。
如果可以不爱……
他微凉的唇划过她的额、吻上她矜淡的双眼。
如果可以不爱,那么,这一刻,他不会那么想吻上那个与心脏那么贴近的位置。
……
方雅静的手心微烫,心在发慌,孩子就在咫尺之处贴着她的后背,她不敢,也不能推开他。
她只能无助的闭上眼睛,任陆辰逸吻上她柔软的唇。
他的吻如寸寸文火一样,小心翼翼又满含深情,从蜻蜓点水到寸寸深入。
他的温柔太过专注,太过小心,太过呵护。她叹了一口气,任他清新的舌尖顺着她的叹息滑入她的舌畔,纠缠、探索、缠绵。
辗转、辗转……将所有的柔情倾入……
她冷硬的心,象触在熔浆里,不得不点点被溶化。
他已经将心对她全数打开,毫无保留,只希望,与她心脏的那个位置再近一寸再近一尺。
窗外,连月亮也在弯着眉,微微笑。
窗外,连星星也在眨着眼睛祝福。
为这五年来迟来的拥吻,……
心不设防,只是没有想到迎来的,依然是伤害……
同家酒店豪华大气的总统套房,整个房间豪华考究不言而喻,如同金元帝国的昭显,套房的设计及用料一掷千金,单客厅的沙发已经是天价。
但是,那边家庭套房里温情在寸寸上演,这边总统套房内阴霾却在步步燃烧。
俊美的男子脸上布满阴鸷,让空气也结了冰,冻了霜。
豪华、空落的环境更加映照得人心萧条。
男子阴郁的目光缓缓切过酒杯边缘,连透明的玻璃散发的光泽也如此寂寞。
他一饮而尽。
“和资料里完全一样,陆辰逸的生活还真简朴,被排名中国富豪之一乃至全美国前五,带儿女妻子出游,住得居然不是总统套房,而是普通的家庭套房。”背对着窗,低沉的波斯语来自屋内穿着高贵、严谨,褐发灰蓝眼眸的男人。
“美国最有势力的黑社会龙头组织,连全球都有势力范围的龙门堂主陆辰逸,果然和资料里写的一模一样,为人处事,低调、冷硬。”
褐发的男人径自说着,俊美的男人,一杯接一杯也径自饮尽杯中烈酒。
“齐宇阳,你说陆辰逸怎么娶了个和他一样,这么……冷感的老婆……”褐发男人努力的终于想了一个形容词来形容总是一脸冷漠的女人。
齐宇阳耸耸肩膀,深邃的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干脆把那女人绑了吧,如果资料没错的话,那个女人就是陆辰逸唯一的软肋了,我就不信,龙门不会就范。”褐发男人的脸在发狠着。
那张白日俊美温和的脸,此刻半分表情也没有,深沉得让人看不透、摸不明,“你认为有用吗?”
褐发男人深思,承认,“确实太冒险了,一子错就会满盘皆错。”这个错,他们赌不起。
“所以还是按照原计划吧,陆辰逸再神勇也不过是个有弱点的男人,把他弄到心神大乱,我们下手用特制毒品控制住他就会很容易。”齐宇阳不甚在意的开口,全身气息慵懒、阴沉。
“你对他老婆有把握?”褐发男人严瑾的询问。
“女人?对我来说,太过容易。”齐宇阳冷哼,神情仿佛猎物手到擒来般的自信。
“我们找了这么多他老婆和他哥哥的过往给你演这出戏,齐宇阳,希望你别令我们太失望。”
“这几年哪一出任务,我令你们失望过?”齐宇阳俊美的眉头不悦的深锁,仿佛极其不耐。
“没有,我们相信你的能力。”
褐发男人说完也毫不废话,步出房间,将空间独自留给了齐宇阳。
吧台上又放了一份新的资料,里面又是熟悉的名字方雅静,陆辰轩。青梅竹马的欢笑声,小情侣甜蜜的争吵声,字字跃入文件的纸间。
浑身散发寂寞气息的男人连眼敛也没有抬眸望一眼文件,他缓缓的步向窗边。
有多少年没有真心笑过了?
透过玻璃窗,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的位置,他俯视着灯火通明的不夜城,任落寂流淌过心间。
这么多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是在为他点照。
“陆辰轩,你会甘心吗?”他低声喃喃,神情复杂、空洞,仿佛与空气在对话着,“你的妻子枕边睡着弑兄之人,他们连孩子都四岁了,陆辰轩,你甘心吗?……就这样被人遗忘,忘得一干二净……”
诺大的空间,只有他的声音在寂寞的响彻着,没有人陪伴,甚至连回音也没有。
他回身,走过吧台,拿过资料,一张照片从黄色的资料袋中掉出落在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