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马酋长
这一处的摊位既不卖天材地宝,也不卖仙丹灵药,标榜只卖酒浆,实在算得上特立独行,这些妖怪千里迢迢地来参加北海集市,大部分都是为了换取和购买急需或心仪的物资,五两足银虽然负担得起,但之前可能从未想过将银钱花费在口腹之欲上,也从未想过竟然有人巴巴跑这里来卖酒卖浆,不过正是这样,妖怪们才感到新鲜和好奇,莫非他们卖的是琼浆玉液不成?
对修真之士来说,畅饮美酒也是很享受的事情,有酒中修士曾道:“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这几句在修真界流传甚广,蟹螯就是螃蟹腿,金液既被说成了美酒,又意指服用之后可成仙的丹液,糟丘就是积槽成丘,意指酒池,极言酿酒之多,沉湎之甚,而蓬莱既是蓬莱仙境,这几句说看到美酒和蟹螯便联想到神仙般的生活,此时大喝一场,趁着美好的月色醉倒在高台之上,想象着、体会着成为仙人一般飘飘然的感觉,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不过美则美矣,此时将钱花在酒水还是肉疼的,围观的妖怪越来越多,但在最初一段时间里根本没有人踏入酒店之中,在酒店外看热闹妖怪们大声喧哗着,讨论着,好奇着,等待着谁会第一个进去尝试一番,不过正因为众目睽睽,此时就算资财有富余,有心进去尝一尝新鲜的妖怪也变得犹犹豫豫,生怕被人说成冤大头。
他们恋栈不去,既垂涎美酒,又肉痛买酒的资费,忍着肚中的酒虫,谁都不肯轻易当第一个,刘梦龙坐在高台之上冷眼旁观,眼见妖怪越聚越多却无人行动,不由有些不耐烦,在他示意之下,白牛捧着硕大得到酒缸从酒店中出来,在妖怪们的眼前将酒缸“哐当”砸碎在空地上,顿时白液飞溅,醇香四溢,他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并不多说废话。
流淌在地上的酒确实是好酒,扑鼻而来的酒香骗不了人,这一掷让围观的妖怪目瞪口呆,也让多塔军团的许多妖怪暗暗心疼,这些烈酒都是教主刘梦龙的收藏,只有在他高兴之时才会拿出一些犒赏众人,现在却白白溢在地上,散在空中,只为刘梦龙一句“吸引他们。”
满鼻子的酒香,妖怪们贪婪地吸着鼻子,沉浸其中有熏熏然、飘飘然的感觉,那一句“酒味冲天鸟闻成凤。”果然没有夸大其词,好酒的妖怪们有些按耐不住了,正在这时从他们上方的水域猛然冲下来一道巨大的身影,穿入避水罩直接从半空之中跳到了空地之上,所有人都感觉地面抖了一抖!
即便以动辄十多尺身量的海妖来衡量,这个猛然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四蹄怪的身材仍然称得上“远古巨兽”,这个肤色红黑相间的半人半马妖怪身躯之上铭刻着无数伤痕,给旁人凶厉肃杀的冲击,他的背上悬着尺寸惊人的巨斧,斧刃之上透出暗红的色泽让别人很难有愉悦的猜想。
这只半人马背对着妖怪们站在原地,短尾巴无意识地甩动着,他先是瞧了瞧那个破碎的酒缸,而后径直拖着梭子车走进了酒店。
即便是特别搭建的宽敞酒店,在这个半人马的映衬下也显得有些逼仄,不过“狭窄”的环境没有让半人马在刀削斧刻的脸庞上露出任何表情。
“上酒。”他开口道。
他的口音很重,不过充当酒倌的妖怪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他不是没见过身量巨大的妖怪,但这头半人马给他们的威压极盛,淡淡两字仿佛让他闻到了十分残酷的气味。
“……客官,要什么酒?”酒倌想到教主和兄弟们就在身后,镇定了心神问道。
那半人马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手一抖,从身后梭子车中擒拿出一条血迹斑斑的马腿丢在酒倌面前:
“用这个,换好酒。”
摔在地上的马腿很像半人马身上的某处部件,酒倌顿时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
半人马端详了下:“这一条,我妻子的腿。”
……这是来砸场子的吧!
酒倌立刻朝后面做了个手势,示意有人闹事,不过此时还是来自北俱芦洲的米波有见识,他使了个眼色叫已经摸上兵器的妖怪们稍安勿躁,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接过酒倌的活计:“拿半人马腿来换,自然是换好酒人头马,给这位好汉上一瓮上好的人头马!”
半人马瞧着米波微微点头,看起来比较满意,酒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照办了,少顷就送上了一瓮酒,贴了张红纸上书人头马三字,简单明了,半人马就说道:
“我在上方经过,正巧听到人头马三字,以为哪位在叫唤我,没料到竟然是一种酒——里面有什么典故?”
“人头马,人头但凭马上取!马烈、枪烈、人头列!这酒是我们商会会长为纪念生前金戈铁马的生涯,特意酿制的烈酒!”米波回道,刘梦龙在高台之上配合起身示意,微微颔首。
半人马也看到了那个骷髅妖,他“喔”了一声,措手成刀一掌削开酒封,嘴上用力便如长鲸饮水,那酒水成弧线被他凌空吸入嘴中,只是片刻一瓮酒已然饮尽,米波观察他神色问道:
“这酒滋味如何?”
“不错,不过今天我想大醉一场,这酒还不够烈。”半人马摇了摇头。
开着酒水店,如果不能将客人醉倒,那就是酒店的失职,米波笑了笑吩咐道:“听到没有?上酒,上烈酒!”
新的一瓮酒被呈上,半人马只喝了一口就感觉烈火入喉,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浓烈的感受,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再次看到妻子光裸着后背摆出性感的纹路,他抚摸着她挺翘的臀部,拨弄着调皮的小短尾,他爱她,她总是让他燃烧起来,当他失去她的时候,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如此发热,但现在事情改变了。
不过这还不够,半人马饮尽这翁烈酒,瓮声瓮气地说道:“喔,很好,这酒很好!它差一点就把我醉倒了,但是还差一点。如果你们能给我更烈的酒,这个就是你们的。”
他伸手往后一招,又一条马腿丢在米波眼前:“这一条,我兄弟的腿。”
米波的眼角抽了一下,他的一些猜测好像出现了错误,不过并不妨碍他暗中向刘梦龙请示,刘梦龙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半人马答应了,倒想看看在他的梭子车中,还有几条这样的腿——又是谁的腿。
这一次呈上的酒,不仅让半人马再度发热,他的思维同时燃烧起来,隐隐约约之间,他回到了年少青葱,与兄弟奔跑在广阔的山谷之中的日子,笑得意气风发,他们曾经并肩战斗在与外敌的厮杀之中,联手征服一个又一个敌人、部落,最后他成了酋长,而他的兄弟也成了除他之外最有权势的半人马,那是一段最热血的回忆,本以为今后只能在冰冷寂寞的夜里偶尔间想起一些片段,没想到这酒让他回忆得如此酣畅淋漓。
半人马饮下这烈酒,已经有些醉意,但要让他醉倒仍旧不够,他的眼睛明亮、语气高昂:“它确实够劲,不过你们还是没将我放倒!只要有一丝清醒,我就痛苦不堪。我还要酒,还要更烈一些,有没有更烈一些的!”
米波的额头忍不住冒汗,这头半人马妖怪实在太能喝,刚才的一瓮烈酒已经足够醉倒十来条大汉,但这半人马虽然满嘴的酒气,却像一座不会倒下的山那样屹立着,或许是他拥有四条腿的优势。
米波不得不向刘梦龙再次求援,刘梦龙从高台中下来,手中多了一个圆曲的大肚水晶烧瓶,里面液色晶莹透亮,从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什么?”半人马酋长注意到他。
“生命之水。”
“水?”
“酒。”刘梦龙笑了笑:“这是我的镇店之宝,无论谁能一口气喝完我手中的酒,然后还能直着走出酒店,今天他喝的酒水全免费。”
此时酒店之中已经进来一些看热闹的妖怪,闻言顿时起哄起来:“马妖,喝下它给他们看看,他们的酒水也不怎么样!”
“喔,我倒希望能它能将我醉倒。”半人马双手环胸说着,盯着水晶瓶中近乎透明的液体细看,刘梦龙将瓶子递上,这个骷髅虽然无法展现表情,但半人马酋长总觉得他在笑。
半人马酋长小心地接过“酒瓶”,轻轻弹指崩开瓶口的木塞,他又看了刘梦龙一眼,仰头将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那酒水才进入嘴中,嘴唇瞬间发麻、干涩,但它的口感仿佛白水一般,无滋无味,这是酒?
“这是水。”半人马酋长强调道。
“这是酒。”刘梦龙示意:“走两步,你走两步。”
半人马酋长哼了一声,脚下一动却好像踩在棉花上,他连忙稳定身形,吃惊地瞪着那个骷髅,但很快他就没法集中精神,他的眼前出现重影,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回忆,只觉得脑子山一般的沉重:
“你……好狠的酒……”
这是他醉倒之前说的话,踉跄几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倒地,不理看热闹的妖怪在一盘目瞪口呆,刘梦龙当众吩咐道:“将他丢出去,不要影响我们的生意——他的梭子车里有什么?”
“……一车的马腿。”
“果然,这个妖怪是个**。”刘梦龙说道:“不过既然喝了我的镇店之宝,总要留下点代价,就算是马腿也要给我全部留下。”
多塔军团的妖怪闻言心想,究竟是谁**啊!
刘梦龙又对米波说道:“米波,如果你不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拿我的好酒去换他的马腿,你的腿就留下吧。”
“……教主!”
刘梦龙对其他妖怪吩咐道:“好了,开工了。记得睁大你们的双眼,如果收进什么不值钱的玩意,你们就拿自己的工资来赔偿。好了,大家都机灵一些。”
“属下遵命!”
“米波跟我来一下,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