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救急
陈北雁这话有些重了，但正因为其重，反倒让陈浪听出了一点提点的意味。
自从昨天下午开始，特陈浪日思夜想的事情，岂不正是如此？
一念及此，陈浪下意识的挺直腰板，坐在陈北雁的旁边，当起了小学生。
“小偷的本分是什么？是偷，而偷，首先是为了利益。给别人添堵，不会给你带来丝毫利益，也就意味着这样的事做出来，属于不守本分。”
陈北雁好整以暇的说道：“以前有个姓柳的老头告诉我，如果你做偷这件事，就要首先考虑到利益的问题，如果无利可图，还要去偷，那就一定会影响你的技术，留下不必要的马脚。”
“也幸亏你不知道密码，如果你知道密码，你甚至还去银行取过钱，我想你现在就不是坐在我和安之的身边，而是在警察局的号房里待着了。”
这话听着危言耸听，实则却是很有可能。
要知道，银行都有监控摄像头，如果被偷走卡的人报了案，警察很容易就能从银行的监控录像之中，把拿卡取钱的人找出来。
想通了这一点，陈浪顿时汗流浃背，几乎都要坐不住了。
“当然，我说了，这是小偷，如果你能做到大偷，甚至是神偷，又是两码事。”
陈北雁笑眯眯的说：“利益分很多种，也有很多个模样，眼见为实的利益往往都是小利益，真正的大利益往往是无形的。”
他瞟了郭安之一眼，说道：“王老头告诉过我，像你偷卡的事，只要拿到卡，其实可以通过程序附带一张副卡，或者说是附加账户，这个账户处理的好，就能是隐蔽存在的。你只需要知道副卡的账号和密码，随时都能从你拿到的卡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钱转走。”
陈浪忍不住一愕：“这样也行？”
郭安之踯躅了一下，犹豫着点点头，说：“理论上这个是可以的。”
陈浪忍不住叹为观止：“陈先生，不是您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等神乎其神的偷窃术！”
“其实这也不是我说，只是一些很小的手法罢了。”
陈北雁玩味的看着他，忽然问道：“想跟我？”
………………
………………
中午略显炙热的阳光下，连道路看着都是白花花的，有点晃眼。和郭安之并肩走在去往银行的路上，陈浪还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因为阳光有点烤，所以路上并没有多少人，这让他在这条道路上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刚刚发生的事情。
然而越是思考，越是感觉不可思议。
“陈先生这是把我收下了？”
陈浪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惊悚，第十七次向郭安之问出这个问题。
郭安之默默点头。
“但陈先生就这么把我收下了？难道不需要让我跟他一段时间，稍稍考察一下？哪怕是做做样子也是好的啊……”
陈浪承认自己有点抓狂了，只因为这件事本身有点太疯狂。
“没有半点考察，甚至连我的名字都是刚刚才知道，陈先生居然就把我收下了，还要我以后跟你合伙混日子？天哪……”
陈浪把自己今天刻意梳理的整齐头发揉成鸟窝：“这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难道收小弟也可以这么随便？我……我不要当陈先生身边随便就能招收到的小弟啊！”
“如果我是你，我想我更应该问问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他的信任。”
拉开自助银行的门，郭安之回头看看陈浪，说：“如果我告诉你，他不但随随便便收下了你，还随随便便把一个尖端的杀毒软件源代码……说了你也不懂，就是把一个很重要也很值钱的东西随随便便给了我，你是不是会更加抓狂？”
他将陈北雁交给他的银行卡插。进ATM机中，又说：“如果我告诉你他给我的这张卡里，可能有200万，你……”
他不是单纯的和陈浪在说话，他一边说一边输入了这张卡的密码。
不等他把话说完，他已经进入了操作界面之中的查询部分。
他的眼睛看清了ATM机屏幕上的数字，顿时就把后面的话全部哑在了嗓子里。
没有力气支撑他说完后面的话，甚至他的思维在这一个刹那，都彻底的停滞了，犹如被冻住了一般。
“75’000’000”
七千五百万！
陈北雁给他的这张卡之中，不是有二百万，也不是有几百万，而是有足足七千五百万！
这么多钱，折换成现金，能够装多少麻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和陈浪的嘴现在足够塞进一只大鸭蛋！
郭安之脸上的肌肉轻轻抽搐着，问：“你会不会随随便便把七千五百万送人？”
陈浪的脑袋直接摇成了拨浪鼓。
郭安之又问：“那你说，如果拿了这个钱不干活，会不会天打五雷劈？”
陈浪的脑袋径直点成了磕头虫。
郭安之深吸一口气，将这张卡从ATM机之中退出来，说：“那么，我们把命交给他吧……”
………………
………………
很多很多年之后，偷王之王陈浪曾经问过魔法师郭安之：
“我一直想不明白，当年世子怎么会给与我们两个人这么大的信任。七千五百万，随随便便的就交到了我们手里，换了我，即便是现在也没这个胆子。”
郭安之没有答案。
因为他也没想明白……
哪怕是很多很多年之后……
………………
………………
“真的把你那个什么软件送人了？”
“嗯，答应人家了嘛。”
“那个小偷呢？你也还钱给人家了？”
“他来了，我要还，他不要，还要送几万块给我花，我就把他的钱送给郭安之了……”
“……”
午后，蓝岛一中的操场一角，小树林的林荫之中，袁欣悦同样有些无语的望着陈北雁，一直到差点没从陈北雁的脸上看出花来，才悠悠的叹息一声：“真是搞不懂你，哪怕是容妈小小的惹了你一下，你都会费心思报复一下，偏生就是郭安之和那个小偷这样的两个陌生人，你反倒这么大方。”
“其实你这么说并不完全对，他们怎么能是陌生人？”
陈北雁背靠在一棵树下，轻声一笑：“郭安之昨晚和咱们一起吃了半顿饭，说了那么多话，应该也算熟悉吧。陈浪更不必说了，昨天他还借给了我几千块钱，这怎么能算是陌生人呢？”
袁欣悦一时气憋，有点赌气的说：“如果你这么判断是不是陌生人，我没什么话说。”
陈北雁浅浅一笑，问她：“那如果你知道我还额外给了郭安之一张银行卡呢？”
“……银行卡？”
袁欣悦霍然抬头，瞪大眼睛说道：“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给了郭安之200万！”
“具体给了多少我也不知道，那张卡我还没用过呢。”
陈北雁笑眯眯的说：“不过我估计200万是不止。既然昨天答应人家了，总要有点兑现承诺的诚心不是。”
袁欣悦几乎就要暴走了：“你疯了！你真的疯了！软件什么的，我不懂，想来也就是一个小文件，我还能当那是无关紧要的，但是银行卡就是钱啊！你居然就这么送出去了！你有钱！你很有钱！随便你啊！”
“有两个事稍稍给你纠正一下，第一个，我自然是没疯的，你看我现在像是疯了的样子？”
陈北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做了个鬼脸给她看，又说：“至于说到钱，你有点小误会，我自己其实没什么钱，我手里的钱都是那七个老头的。记得我给你说过的柳老头没有？我离开山谷的时候，刘老头把他们几个人的银行卡全都交到了我手里。”
“……”
袁欣悦极度无语：“你的意思是说，你送出去的根本就是别人的卡？”
陈北雁耸了耸肩膀，忽然兜手，把袁欣悦兜揽到了自己身边，说道：“是我的，就一定要是我的，我怎么能随随便便的放手？就像是欣悦老婆，别人胆敢靠近一下下，我都要剁掉他们的手！”
“你去死了！”
为着陈北雁这句话莫名生出的娇羞，让袁欣悦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上。
潜意识里，她非常无助的发现，自己居然似乎并不排斥听到陈北雁说这样的话。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怎么会喜欢听这个坏蛋说这些？
袁欣悦的拳头狠狠的砸出去，轻轻落在陈北雁的肩头，是少女心头的旖。旎。
“郭安之很执着，对技术层面的事情很痴迷，只是运气不好，才一落再落，最终不得不臣服于命运。这跟他个人无关，纯属命运使然。”
“陈浪也有这个意思。不知道你注意没有，其实陈浪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而且还有一股子不甘心的韧劲，我相信他能够一个更好的舞台，一定能做一些事出来。”
简单的分析着郭安之和陈浪，陈北雁的嘴角轻轻翘起一丝浅笑：“按照高老头的说法，这就是江湖危急，既然我手里的一些东西本来也不属于我，我何必握在手里不放？无论是软件也好，钱也好，终究都是外物。江湖既然有危急，那就江湖救急好了。”
就这么简单。
至于要郭安之的效忠，一半是真一半是假，郭安之能够守住本心最好，万一不能，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自己的钱……
很多看似复杂诡异的事情，其实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