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人鱼肉
跪了大半天,穆宁玉腿都麻了,跟在李洛身后,还要他不时停下来等她。
入了听风阁,李洛道:“先去沐浴更衣。”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穆宁玉乖乖应了。沐浴更衣了出来,李洛已经到内室看书歇息了。
穆宁玉进到室内乖乖跪在堂中,这个时候,扮乖巧搏同情,应该没错吧?谁叫自己不长眼,着了奸人道儿呢?
李洛举着书卷,冷眼扫了她一眼,道:“你与李仕,究竟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我救了一个叫新罗的婢女,湿了衣服,她叫我去换衣服,还没换完,三少爷就来了。”穆宁玉嘟囔着解释道。
“那个婢女却再也找不到了,是吗?”李洛唇角微扬,一副冷笑的表情。
穆宁玉无语,对啊,你猜的都对!我上了别人的套了!
半晌静寂无声,李洛翻了一页书,也不看她,只冷冷蹦出一个字:“蠢!”
年年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事已至此,穆宁玉也只有忍气吞声。
他李洛应该得意了吧?开心了吧?
“那你要如何对老夫人证明你的清白?”李洛质问她。
“我,我本来就是清白的,我跟任何男子都没有越矩之事,这还要怎么证明?”穆宁玉不懂。
一个黄花大闺女,要如何证明跟三少爷没有私情?你是想验身还是怎样?
李洛上下打量她一眼,看的穆宁玉头皮发麻,微微缩了缩身子。
“你衣衫不整,与李仕共处一室,你说没事就没事,别人如何相信?”
穆宁玉头一扬,也顾不得脸红:“叫老夫人派人验好了!”
李洛看了她一眼:“无论如何,你勾-引主子的罪名也是背定了,不过未遂而已。”
穆宁玉急了眼:“五老爷,既然谁也不相信我,也坐实了这罪名,还何必审我?直接逐我出府算了!”
烛火照在李洛身上,让他的半边侧脸隐在阴影之中,他的目光如烛火一般灼热明亮,但那双眼睛却看不出丝毫喜怒情绪。
穆宁玉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光看这张脸,平心而论,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他的内心太难以捉摸了,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想出府?身为奴籍,出府再被转卖,你可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李洛微微眯了眼。
哈哈,你也不知道你面前跪的是良家子,本就是良籍,出几两银子赎身还不是不在话下?
“魏王府既然不留我活路,哪里不比这里好?说不定,也有愿意花银子买我的。”穆宁玉的倔劲儿上来了。
既然想通了,好像也没这么可怕。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
“那么说,你早就已经给自己留好了后路了?”李洛听她这样说,竟然神色微敛,面有不悦。
“五老爷若是决定逐我出府,请老爷开恩,将小姐的双凤铜镜赐予我带走,本就是小姐的东西,如今她无故被休,我要去寻她。”穆宁玉也不管他高兴不高兴,要东西也要得理直气壮。
李洛脸色难看,却什么也没说,合上书斜靠在榻上。
穆宁玉知道他又是不想说下去了,想了想,还是站起来退出房去。
既然懒得理我。我何必再跪在那里受罪?穆宁玉心道。
第二天闭门不出,到了傍晚时分,小展子却带人来了。
四面铜镜被放在她案几上,穆宁玉一喜:“这不是穆府的东西么?”
“五老爷说了,叫我们去库房将原来穆府的铜镜拿来给你,我不知道是哪一面,就都取了来。”小展子道。
穆宁玉一眼就看见那面双凤的铜镜,做工精良,比其他的几面都看着旧多了。
“五老爷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
穆宁玉一愣,既然送了东西来,应该马上就赶自己走了呀!
穆宁玉拿着双凤铜镜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旧是旧了点儿,但却也没看出别的异常。
还穿得回去吗?是不是,特定的环境下才有效?
于是,听风阁月黑风高的暗夜,一个素衣长发的女子手里拿着一面铜镜,对着月光念念有词。女子黑发披散在肩头,看不清脸,只有空荡荡的白色裙摆随着竹林里的微风轻轻摆动。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瘦小的身板随着这声尖叫歪到了地上。
“小展子,你醒醒啊!你怎么啦?”穆宁玉用力摇着小展子的肩膀。
“他被你吓晕了!”浑厚的嗓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穆宁玉回转头,看见李洛一身中衣立在他身后:“拿水来!”
被一盆冷水浇到头上,小展子这才一个激灵醒过来:“鬼呀,鬼呀,女鬼啊!”
“鬼你个头啊,是我!”
小展子定睛一看,对呀,这个白衣长发的女子不正是刚才站在院子里的那个“女鬼”吗?
“小姐,这么大半夜的,你想吓死我啊?……”小展子刚清醒过来,火气很大,冲着穆宁玉就吼。
他后面没的话没说完,嘴就让穆宁玉用手给捂住了。
“这笨小子,胆子这么小?醒了还说胡话,竟然叫我小姐!果然吓傻了!嘿嘿。”穆宁玉扭转头,虽说的是地上的人,却像是跟李洛在解释一般。
幸好那个高冷傲娇的主子,没空管他们半夜的闹剧,只是被扰了清梦很不耐烦,看了她一眼就回屋去了。
看李洛走了,穆宁玉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道“哎,穿不回去了。”
一番功夫,终究还是白费了。铜镜也已经到手,自己在魏王府呆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穆宁玉第二天就收拾了包袱。
第二日,李洛下朝回来,天已经黑了。小展子伺候他沐浴更衣,一周前开始,李洛在沐浴时又只叫小展子服侍。也许是看不惯她的毛手毛脚吧,穆宁玉心道,不过倒也乐得清闲!待他更衣完,穆宁玉已经在内室替他铺好床。
“五老爷,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我?”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拿起了一本书,穆宁玉屈膝跪下,开口道。
这个人,不喜欢在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
果然,李洛微微皱了眉,虽然马上恢复了常态,但还是被穆宁玉觉察到了。
“你想让我如何处置你?”
他最喜欢反问你,将皮球踢给你,有时候因为他也正为难,想反过来了解你的想法;但通常,却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准备,没为这事费过脑细胞。
这样的反应,让穆宁玉有些恼火:事关自己生死,他竟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自己的命有这么贱吗?
“五老爷要怎么处置我,我怎么知道?老夫人叫您审我,您打算怎样回她?”
“你根本无法证明你没有引诱仕儿的故意。我还能如何回老夫人?唯一能证明你清白的就是你说的那个‘新罗’,但我想,根本不可能找到她。对吧?”李洛放下书,淡淡看她。
“是!”他说的都是事实,设计好的圈套,哪会给自己留下把柄?“所以,五老爷打算将我就这样交给老夫人处置?”穆宁玉心中一惊,老夫人这么护犊子,她还有个好?
“杖毙!”穆宁玉仿佛听见了老夫人口中吐出这两个字时淡漠的神情,心中一颤。
魏王府,未免欺人太甚了?我做错了什么,要将我赶尽杀绝?拿到了铜镜却穿不回去,人家本来已经够难受的了。
想到再也穿不回去,再也回不去原来的生活,却要在这个苦逼的时代等死。穆宁玉心中突然非常委屈,眼泪也不争气的涌了上来。
李洛看她竟然眼泪汪汪的,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穆宁玉不理他,倔强的别过脸去。
“身为五房的一等婢女,三番两次私会大房的少主,我说过的话,你从未放在心上过!”李洛这时候竟然开始说教起来了。
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你就是乐得看我受罚吧?还假惺惺审我干嘛?
穆宁玉拿一双泪眼狠狠瞪他。
李洛不为所动,只继续道:“魏王府那么多女婢,他为什么偏偏与你走的近?你说你是被陷害的,为何却被人算计的这么准,知道他听说你受伤就一定会来找你?”
穆宁玉倒愣了,她倒也没想这么多,李仕好像待她是比别的婢女要好些。搁在现代,那就算是朋友啊。可是这是唐代,这种男主子与婢女之间的“友谊”该如何解释?
“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大不了,以后不见三少爷就是了!”人家正担心自己小命不保呢,他却净纠结这些个没用的,穆宁玉也有些恼了。
不过,还能有以后吗?呜呜呜。
一滴泪珠子滚落到地上,穆宁玉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抬眼却看见李洛眼睛里一抹淡淡的笑意。
幸灾乐祸的人最冷血无情招人讨厌了,有木有?
穆宁玉迅速擦干眼泪,眉毛一挑:“所以,五老爷打算就这样将我交给老夫人处置是不是?”
油盐不进的人,还跟他在这废话什么?白白被羞辱罢了!
李洛看了看她脸上难得一见的柔弱又转为了倔强,饶有趣味道:“你若告诉我,昨夜你为何拿着铜镜站在院中,我或许会考虑,帮你在老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
“五老爷,不必了。”穆宁玉扬起了下巴。
本来还不想那样做的,但是我可不会再任你羞辱,这可是你李洛先绝情的,怪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