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吃是福
“对啊对啊,”阿染忙不迭地点头。
这场景落到金舌头眼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他心里笑眯眯的,脸上不显,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问:“你哥哥多大了,何时生的,长得可好?”
阿染手上垫着草蚂蚱正爱不释手,听得金舌头的话,现是一愣,然后缓缓道:“自然是好的,我哥哥比我大四五岁,他叫狗娃,哦不对,嗯……他的大名叫林家钰,以前我经常欺负他,阿娘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叫哥哥给我当小马骑,每次他都会累得半死,可是我就是不让他休息!不过,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上次过年的时候,我都没有回兴平村,所以下一次过年,我一定要求着嬷嬷给我多放会儿假!”
“你哥哥对你还挺不错的。”金舌头撇撇嘴,暗自决定在小孩嘴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也就歇了心思。
一阵风吹过,院子外的竹林沙沙响起来。
金舌头眯了眯眼,想起昨天阿染上门的事儿来,不由勾起了好奇心:
“老头子还是很好奇的,你怎么入了迷雾鬼林还能出来的?”
那竹林竟然叫这个名字!
阿染听了,攒着手里的草蚂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是喃喃道:“我来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就看见一群萤火虫,我就是是跟着它们过来的。”
“哦?”
入了迷雾鬼林自然容易迷路,这人啊常常乐于在白日里面找路,却没有想到夜晚萤火虫光辉最明显,尤其在此时,夏季当中,这方法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很。不过,这让金舌头觉得这丫头只是时运好,若是他知道阿染中奇毒的过去,大概不会这么想了。
不过,他并非真的冷血无情,若是阿染真的被困在迷雾鬼林之中,也折腾不了什么,顶多是饿的发昏,到时候他早上去提人,就当给了这丫头一个恩情罢了……
金舌头自顾自地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阿染奇怪地看他,忙咳了一声,将目光移到别处,继续道:“迷雾鬼林,虽为鬼林却并没有鬼,那里是五行八卦阵法在其中,轻易走错便会万劫不复。也算是你幸运,还不会带着刀剑进那个竹林。”
阿染好奇心上来忙问:“若是带刀进去了要如何?”
“你带进去刀剑,若是找不到路了,必定是要砍掉竹子的。”
金舌头说的有几分道理,她当时最烦躁的时候,确实动过这个念头,可是她细胳膊细腿的,根本使不上力气,再加上她肚子饿……唉,总之一言难尽。
金舌头继续说:“只是,砍掉竹子也没什么的,只不过会触动那里的机关。”说着,他指了指外面的竹林,微微一笑。
“这竹林一共有九百九十九根青竹,每一百一十一根连接着一种机关,且分散均匀,一共九种机关,且每一种都瞬间置人于死地。所以,这个竹林之下的阵法又叫做重九连环阵。”
阿染听得眼睛一跳!差一点儿她就有可能死在里面了……
“既然这阵法这么厉害,那爷爷又怎么可以自由地进出呢?”
金舌头闻言笑道:“这阵法是凌波谷段老先生花了三年心血摆置的,不是一般的人可以解的,但是段老先生每设置一处阵法都有阵眼与阵脚,有阵眼与阵脚就会有破解之法。”
阿染懂了,这金舌头知道破解之法,才能在这样一个阵法中行走如履平地。
那是不是说如果普通人不知道萤火虫可以指路,便会陷入其中呢?
阿染仰脸看着天空发起呆来。
金舌头见她不说话,也在一旁闭目养神。夏初虫鸣最是闹耳,金舌头无意地用手扇了扇,觉察出一股子急速而来的气流。
午后的宁静如同被搅混了一般,阿染虽然年纪小,但是似乎能够听见一些声音越来越近。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迷雾鬼林的深处,尽管是午后,依然雾霭茫茫,什么都看不清。
疏忽,一道身影腾空而起,一身青衣袍子,后面还一抹黄色。定睛一看,竟然是两个人!
赫然是云朗提着芍药飞了过来。
“啊!”阿染见是胡渣子叔叔惊得叫了声,忙站了起来。
两人落地,芍药险些站不稳被云朗拉了一把。这两人都顶着一头的竹叶,形容十分狼狈。
胡渣子叔叔看她的样子恨不得把她撕了!阿染害怕得慌不择路,躲到了金舌头的后面。谁知,这老家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竟侧了侧身子,给他让了道!
芍药见了阿染,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忙上前牵起她的手:“阿染,你在这里,昨天你没来灵枢祠,这把我担心坏了!”
云朗伸手弹掉了头上几根竹叶,脸色才好了一些,对着阿染低低一吼:“沧雪城禁地你也敢擅闯,松芝堂的罚还没有完呢,看你回去秦嬷嬷怎么收拾你!”
阿染害怕地一惊,求助似地看芍药,后者刚刚从迷雾鬼林出来,惊魂未定,就算能出来还仰仗着这尊“大佛”,暂时不敢得罪他,只得笑着打哈哈。
云朗虽然是个大夫,别看平时不务正业、吊儿郎当,但是看起病来还是很严肃的,尤其是对阿染这种“任务”一样的病人,可谓是一丝不苟,丝毫不敢“怠慢”。
阿染看了看金舌头,对方根本没理她!
她心中气恼,眼神划过金舌头常年系在腰间的酒葫芦,忽的眼睛一亮,笑得如同狐狸一般。
金舌头被她看的一愣,心里想着这丫头想什么鬼主意呢?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看风景,只是听得她小声凑到他跟前说着:“我爹得窖藏里面藏着好多酒,这便走了,怕以后不能带给爷爷喝了呢!”
金舌头整个人都震惊了!
林慕白这个人有个名字叫酒仙,酿的一手好酒,比清闲居的酿酒娘子唐酒儿还有名。
金舌头虽然喝酒,也爱好酒,他跟云朗有点不同,云朗爱品酒,他却是嗜酒如命。只可惜,这两个酿酒天才,都是踪迹难寻。前者是下落不明,后者则在早年就香消玉殒了。
而唐酒儿留下的藏酒不多,亲手所酿的酒被清闲居视为镇店之宝,价格在黑市已经炒到几千金一坛,让人望而却步。
林慕白就不一样了,他酿的酒是有隐士风范的,每一次出现都会有一种在酒市平地炸起一个大雷的感觉,而今他还有酒窖留存,金舌头晓得了,肚子里的酒虫闹腾得不歇。
他舔了舔嘴巴,欲言又止,看着云朗把小丫头带走了,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遥遥望着背影,真恨不得追上去。
他站在门口想了半天,灌了口酒,心里还是跟火烧似的。
“那丫头是四空苑的?”
他回头,心烦意乱都不知道慧慈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这个尼姑跟沧雪城的关系太复杂了,金舌头虽然知道点什么,却跟没知道一样。
此时,只是听得她问他,金舌头便摸着胡须点头答:“是啊,他也有十三四了吧,你不去看看他?”
“不必,”慧慈面无表情地回身,“过不了多久,就该选四钗了。如果可能,我只会在那时候出去一趟。”
“你出去?十年了,这可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要出去。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金舌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慧慈垂眸:“我本是情非得已,这也是她的心愿。”
金舌头看着她回身关门的寡淡身影,有些无奈地摇头。
有些人总是对别人很松,把自己捆得太紧,十五年真的足以颠覆一个人的个性。
他回首又自己灌了口酒,喃道:“谁的心愿?你的?他的?还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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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染回到灵枢祠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她未有身体不适的感觉,但是胡渣子叔叔还是给她先扎了针,再泡了药浴,整个人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外间的太阳已经斜斜地滚到了地平线上。
这个时间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依照惯例,云朗会让阿染留下来用饭。
可是,今天的饭……
阿染“咕咚”一下,咽了一口口水。
对面的两师侄吃的清粥小菜,虽然寡淡,但是还能入口,而她吃的这是什么啊?
“胡渣子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很烦人,所以想要杀人灭口啊?”
芍药“噗嗤”差点把米粒喷到菜里,被云朗瞪了一眼,忙咳嗽一声掩饰尴尬:“咳咳,阿染,这可是小师叔费尽心思给你找来的草药,还用三碗水熬成一碗,俗话说得好,浓缩就是精华,这个对你的身体可好了,你别看了赶快喝了吧!”
虽然自己是这么说的,可是芍药心里却腹诽:小师叔果然没有做菜的天分。
也难怪阿染这么说,只因为这碗曼陀罗花瓣配上还魂草熬的汤汁,颜色黑中带紫,热气腾腾还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简直难以下咽。
按照芍药说的,是个好东西,对阿染来说是大补啊!可是她就是不敢喝啊!
阿染嫌弃地看了看这碗药,又看了看云朗越来越黑的脸,缓缓地伸手抱住碗吗,历经千难万险地凑了上去。
她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灌了下去,临了,味道还没喝出来就下了肚子。
芍药很崇敬地拍了拍手,接到了云朗的一记眼刀,于是朝阿染挤了挤眉毛继续吃饭。
一回生二回熟。
阿染喝这碗黑紫药汁足足喝了一个月,期间她因为虚不受补,流了两次鼻血。
说是流鼻血,在阿染看来是好事!
“胡渣子叔叔,我的身体太差了,喝这些东西都流鼻血的,要不咱们不喝了吧?”
试探性的问换来了云朗微微一笑。
“太差了吗?不会啊,我有独门医术可以治疗你这种情况。”
阿染听得一抖,再也不说话了。
第二天,云朗用牙签那么粗的针扎了阿染的曲池等穴位,疼得阿染在灵枢祠嚎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