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
我居高临下扫了几眼,没见别人,正要往王振东那边凑,却见他正缓缓往树下爬,吓了一跳。
这家伙胆子怎么比我还大啊,这种地方也敢深入?
我嘘了他几声,他才回过头发现我,指了指里面,打了个向前的手势。
这是想立功想疯了,玩命啊?
也真没法扔下他不管,我咬了咬牙,从墙头上跳下去凑到他身边。
他在我耳边低声道:“他们用猪运毒,我都拍下来了,进去瞧瞧。”说着扬了扬手机。
我正要说拍下来了你还进去干嘛?他已经往那菜窖的位置走去,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回头扫了一眼,见似乎是厨房的位置里空无一人,那群人估计在前厅吃饭,心里面稍稍安定了点。
菜窖的活门一拉开,立时闻见一股潮味儿,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儿,相当难闻,我竟一下子想起吴尚权来,心里面一阵别扭,赶忙定了定神儿。
下了台阶,见里面顶子上吊着个瓦数不大的灯泡,将就能看清楚,大概是个三十多平米的空间,墙角放着一堆破麻袋之类的杂物,当中架着头肚子朝上的猪,似乎就是王振东刚刚提过的用来运毒品的那头。
王振东拿着手机步了过去,我赶忙也跟上,一瞧那猪已经被静了膛,肚皮上很大一条裂缝,厚厚的猪皮朝两边翻着,不过看不见有血迹。
他不言声扒开猪肚皮往里面指了指,我一看,似乎还真是毒品,银灰色那种塑料包装,裹得挺严实。
王振东用手机拍了几张,低声道:“咱俩走运了,我瞧着最起码有五十公斤。”
我当然不知道,起获五十公斤毒品有多大功劳,不过我见王振东兴奋地喜形于色,估计应该不小,低声问他“那咋办?咱俩把这些带走?”
“不用。”他笑着揣起手机“报告给这儿的缉毒大队就行,打个报告给咱们市局,功劳就到手,简单不?”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有理有据有照片有见证,这案子自然没跑,事到如今我也服了,笑着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正高兴着,推开地窖门没走两步,便瞧身边的王振东忽然停住,脸色也变了,我还没回过神儿来,一下子一个硬管子似的东西顶到我的后背上,马上就明白过来是什么东西,浑身一紧,不敢动了。
别看我是个刑警,被枪指着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脑子里一阵轰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见前面饭店的门儿一开,几个人踱了出来,其中就有那服务员,见是我俩,只一愣,接着笑了笑,在一个人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人点着头走到我俩面前打量着我们。
我愣怔了好一阵子,才感觉晕晕乎乎的好受了些,见那人是个西方人,个子瘦高,也就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一脸阴笑盯着我俩。
他身旁一个瘦子不言声从身后掏出柄手枪来,又拿出个黑管子似的东西往枪管上拧。
消声器!
我脑袋又是一声炸响,冷汗刹那间就下来了。
这次玩大了,真把命玩没了!
不过这一次倒是迅速回过神儿来,刚刚一动,就感觉背后被枪管一捅,赶紧又停住。
这帮家伙是货真价实的悍匪,我暗暗叹了口气。
紧跟着,面前那瘦子就把枪指到我头上,我耳中听到轻微的一声响,心里一阵急跳,才发现是保险打开的声音。
不过死也就是片刻的事儿了,我咬着牙闭上眼睛,等待子弹贯穿头骨那一下。
忽然听有人叫了一声,赶忙睁开眼睛,见那瘦子面现诧异,回过头望着那西方人,那西方人仍在打量着我俩,冲他招了招手。
瘦子收回枪,走到那西方人身边,低着头听他说话。
我憋着口气,这时候才吐了出来,感觉身上一阵凉意,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
那西方人像是这伙人的头目,也不知道是哪国人,正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吩咐着什么,那瘦子连连点头,样子很恭敬。
我这时候总算是冷静下来,毕竟是,显然他们有另外的意图。
车又开了很久,我感觉车内明显热了不少,应该是接近中午了,才停了下来。
我被推攮着下了车,浑身感觉都被颠散架了,一个踉跄才站稳,头套被扯了去,立时一阵强光刺得我睁不开眼,好一阵子才适应过来,眯缝着眼睛打量。
这似乎是个野外营地的样子,建在山脚下,眼前有不少人扛着各种工具,稍靠外一点,能见到端着自动步枪的军人。
我心说糟了,不会是被劫持到毒枭的大本营了吧?
正琢磨着,又被人重重推了一把,我只好往前走,四下里打量,还有几个也是被双手反绑着,苦着脸,看长相似乎不大像是中国人,王振东也不在其内。
我们被押进一个大帐篷里蹲着,一瞧那瘦子在,正和一个穿着军装的高个子男子交涉着什么,用的仍旧是那种听不懂的语言。
帐篷里还有几个人,也是被绑着的,仍旧没有王振东在内,我不由得心里一紧,他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那两人握了握手,瘦子提了个箱子走了,那军装男吩咐了声什么,便有几个人持枪过来解了绳子,接着又把我们押出去,不多时候,两个人推来两架小车,上面放的全是铁锹和镐头,那几人呵斥着,似乎是叫我们排队领取,我刚犹豫了下,后背就挨了重重一脚,只好上前也拿起一把。
这不是叫我们种**田吧?
那倒好办了,起码逃跑容易。
我盘算着,却被人推着往山坡上走,只好照办。
山居然还不低,走了好一阵子,粗估应该快有个十多分钟,前面拿枪的人才示意我们停下。
这很有点像是个采石场,周围开凿的乱七八糟全是碎石,还有三十来个衣衫褴褛的人正拿着工具头也不抬地刨地。
我往四周打量了下,山大概是属于哪个山脉的,面积不小,离着几十米远就全是端着自动步枪的警卫,向上看时,发现离着山顶也不算太远了,粗估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不过也有警卫,显然要说逃跑,只怕有点难度。
一个拿枪的家伙呼喝了几声,指了指周围,我见其他人都拿着锹镐在地上刨,便也学着他们开始动手。
没挖几下我两手就酸了,这根本就是石头地,硬的要命,这种地方种罂粟?开什么玩笑,种草都有难度!
刚歇了连十秒都没有,枪就指过来了,没办法,只好继续。
这一干就是一下午,我也算是久经锻炼的人,局里就身体素质来说,真没几个及得上我的,纵然如此也累得几乎脱力,狼吞虎咽吃了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做的饭团子和一股馊味的粥,才算多少缓过些劲儿来,跟着其他人进了个大帐篷里,见有一处没人躺,直接就扑了上去,也顾不得周围人打嗝放屁翻身,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被人喊起床,出了帐篷一瞧,太阳才刚刚升起不久,依这个季节来看,大约也就是五六点之交,我叹了口气,看来我这命是真不咋地,这些破事儿人一辈子碰一次也就足矣了,怎么到我这儿就没完没了了?
昨天半天的活,我两手已经起了不少血泡,再一握铁锹疼得钻心,只好将T恤扯了几条布条缠在手上,现在我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衣衫褴褛了。
呆了两天,我开始逐渐明白这里的情况。
显然,这些人是属于某个私有武装,可能是军阀或者毒枭,具体如何当然我猜不到,也许是泰国人、缅甸人、老挝人,或者是柬埔寨,东南亚好些个国家政局相当不稳,举世皆知。
而这里也不像是我之前猜测的罂粟田,王振东跟我说过,罂粟非常容易存活,可我觉得总不至于连石块儿地里也长得成吧?就这两天的观察来看,我感觉他们根本就是毫无目的的乱刨,似乎最在意的是每天挖了多深,倒有点像是在开矿,可开矿,为什么不用炸药?
再者,就是和我一样的这些人,根据我的观察和试探,这里面只怕没有中国人,东南亚人大部分身材瘦小皮肤偏黑,再就是中国作为东方的大国,大部分东南亚的反政府势力并不爱针对中国人,也就是说,我实在有够倒霉。
推测完这些,我开始思考脱身的途径,借解手的机会,发现不远处应该有个瀑布,水声轰鸣,不过再离近些,士兵就端起了枪,我只能折了回来。
但这最起码可以证明,逃离这里还是有希望的,只要有机会。
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我到底是在哪里,云南?缅甸?泰国?越南?抑或是柬埔寨?
很快我发现这是个蠢问题,东南亚的丛林几乎没有什么不同,而根据路程来判断,就更不靠谱了,天知道那车是往哪个方向走的,速度有多快,到底走了多久。
那么逃生的危险性就又增加了,如果在丛林里迷路,等待我的也只有死亡。
另外,我估计我俩失踪的事,云南警方已经知道了,应该会采取救援行动才对,等人来救相对而言可能还要稳妥点,毕竟这不是皮萨诺的意识空间,或者吴尚贤的地窖,可是实打实的真枪实弹。
犹豫着到了第三天,一件事让我下定了决心。
那是个大概有五十来岁的男子,可能是连续的超强作业,已经不堪重负,挖着挖着就晕倒在地上,恰好那军装男过来了,男子身边的人就跑过去求情。
军装男面无表情地瞧了瞧跪在他面前的男子,踱到晕倒那人身边,忽然掏出枪开了两枪,接着一挥手,身后的两人就走上来,将那男子的尸体拖走。
我被枪声惊得浑身一抖,脑袋一阵子发懵,这可是我头一次亲眼见到杀人。
整个山坡鸦雀无声,显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凶杀惊呆了。
直到军装男冰冷的目光扫视一周,所有人才又俯下头,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我死死咬着牙,挥舞着铁锹,看来不跑是不行了,跑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他娘的搞不好救兵还没到就被毙了。
第四天下起了雨,不过当然不会停工,我继续借着解手的机会打探周围的地形,这次倒如愿走到那瀑布边上。
我没想到瀑布还真不小,目测到水面的落差在三十多米,再加上下雨,河水暴涨水流湍急,倾泻下去的水流量相当惊人,落水的动静简直可以用爆炸来形容,看得我头晕目眩遍体生寒,这要跳下去,先别说高度,我感觉光水就能砸死我。
游泳,我倒是多少会一点儿,水平相当一般,不过再加上高台跳水……
这条路显然也是九死一生,我一嘴苦涩,只好折了回去,琢磨其他的出路。
雨越下越大,有几个人甚至被山顶冲下来的水流直接卷到山脚,活根本没法干,只能收工。
其实这时候倒是逃跑的好时机,这种天气,连守卫都懒洋洋的只想打瞌睡,再说,视野也不太好,不过我见水都漫进帐篷了,这要是出去,不挨枪子儿也肯定得死到半道上,只好作罢,跟着众人拿盆往出舀水。
这一晚睡得相当不好,被子又湿又凉,连带着潮湿地面上散发出的水汽,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帐篷里一片抱怨叹气之声。
我也冻得直打哆嗦,看来说什么也得想办法跑了,留着也是死,走也是死,倒不如拼一拼。
勉强半睡半醒捱了一夜,第二天就感觉浑身不得劲,有点发软,我心说坏了,这时候要病了,等待我的肯定是枪子儿。
也就是说,我的逃跑计划只怕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