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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旬休憩,却是在那兵备府中花上了两日,换得了万余都督府战功。一万六千余的战功啊!这些县里的三线甲士哪里见过这般多的战功?当即兑了十套浮屠铁甲,驽马战马合计领了将近六十匹,弩箭补充,平素里吃不起的辟谷军粮丸也敢采购了,淘汰下来的鳞甲也逐一换作步人甲了……整个龙节牙兵仿若鸟枪换炮了一般。唯有黎卿,将那祭酒本身所占的比例、以及那一成额外分配给他的斩获独独挑了出来。这都督府中尽是些俗世的产物,至多把那天南都督府的战功一比二折作银两,可他要银两有什么用?如此,他还不如且将自己那一份储于途中,回返临渊山,在那外物堂中换取双倍的道功!六七十骑伴随着龙节甲士们再次动身,一路往东南而去……却未料,那在龙节牙兵出发半日之后,兵备府中亦有一队猛士驾驭虎熊,后面再以数十位寻常甲兵作辅,缓缓地跟了过来。“打听清楚他们的底细了吗?”“一万多战功,五千多头斩获,伐山推坟数百亩就凭这一支小小的兵马?”一尊浮屠猛士揭开面甲,双足一跨便翻上那头熊罴背鞍,言语中却是颇为怀疑。“大人,那是龙节县宗族白家的良家子,数月前那山外围支脉燃起了一道大火,连绵数百亩,兴许,便是那个方向!”县中书佐拱手上前,尽力踮起脚尖伸直了双臂,堪堪够得上那熊罴垂下的脑袋,将一副精心做了批注的地图奉到那名猛士身前。这却是让这位浮屠猛士眸中精光顿起,将那地图一把揣入怀中,掣起缰绳,驭熊罴而动。“哦?或是可行”“外围未有陈年老,或真可火攻徐徐图进。”“弟兄们,走了,去逛一圈,也捞些战功来耍耍。”这般庞大的战功斩获,连诸多猛士都忍不住起了心思,非要跟上去一探究竟……又是半旬。乱葬山。东南岭上。龙节牙军们轻装简行,连行营都未再立,只带上了许多桐油,一路冲上了那方山岭。霎时间,整方山岭的另一侧又是四方火线连绵,硝烟滚荡而起,诸多兵甲跟在焦土之后缓缓拾取。此番,黎卿却是与那龙节司马白毒二人一左一右,避开着那方火势,飞速的穿行在那老林之中,二人却是真欲探一探,那能举气荡灭这无边大火的老,究竟是何等的程度。叮当当……数道金铁交击般之声同时响起,那是一头生出了黑毛的毛,鬼头枪与黑棺钉一左一右贯穿它的胸腹,却似是打在钢板上一般,只堪堪开出了两道一指长的狭隘贯穿伤口,足见这老的强悍。“这里开始,就是乱葬山的主脉了!”红绫水袖随后便到,卷起那毛的脑袋一扭,咔嚓一声将那颗头拧了下来,白毒随即一枪刺下,将那三寸长的牙取出,惊叹不已。黎卿指尖弹出,引磷火,顿时又从此处燃起连绵的火簇。从这里开始已经尽是毛与游了,这黑毛比白毛难缠了太多,若是寻常甲士,五六人都未必能拿得下一头黑毛……“嘘!”黎卿望着那似是甲壳般反扣在地上的黑山,眉头一挑,当即止住那白毒吐槽,使了个眼色,那纸人抬起阴轿飞掣在前,丈四黑狼紧跟在后,于这方老林中追亡逐北,直至,终于登上了那一方高绝的峰顶。果然!再翻过一座山头,二人终于见到了那连绵阴霾的的源头。那山隘谷底之中,一尊似是裸般的苍白人影正佝偻匍匐在一道巨石上,口鼻中不断地吞吐着那乌青阴霾。然而,若是再调动真在眼周,定睛望去,定能看得到那是一头浑身银鳞覆盖的恐怖老。那浑身的银鳞紧致相连,宛如甲胄,整具身,高逾近丈,四肢消瘦而长,佝偻摇动,正合着那老林中的乌青阴霾,以诡异的节奏律动着。“那是……银甲?”黎卿瞳孔蓦地一震。骤见那平素中宠辱不惊的上观祭酒都如此惊惶,白毒目力又望不到那深谷下的情形,却是条件反射的问了出来:“祭酒,银甲是什么?”他等军中称那乱葬山为祸,刚刚化生的怨,能缓缓游荡的行,再是跳跃如飞的毛,能日行百里,循山石草木攀爬遁走的游……却从未听闻过什么银甲!“甲一属的中品成就,身皮肉凝练如骨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凡练气尚未圆满,未能凝聚罡气……也就是说寻常的猛士,连它的鳞甲都难以破开!”“这窟深处,都是些这种老吗?”这般的老,腹中吐纳气如若云霾,黎卿抬头环顾,只见那乱葬山中,一簇簇的阴云环顾在那乌青老林上,似是常言道:葬坟之上,华盖聚顶。然可这般霾聚作的华盖,恐怕没有哪家的后人消受得起。而且,整座乱葬山,究竟有多少座这般的大坟啊?心中惊震之下,黎卿目光再度扫过那方山谷,可那山谷巨石上此刻哪里还有东西?“嗯?不好!”黎卿顿感脊背生寒,慌忙间右手胡乱抓住那硕大的狼头一跺脚,两道纸人便一左一右朝着二人扑来。果然,刺喇一声,那纸人的半个身子瞬间就被撕碎,黎卿与那双泛着死意的浑浊目正正对视上一眼,凉气从脚底板直通天灵盖。“往生轿!”那高瘦如银节竹竿般的老再是一扑,却见旁边挂在树梢上的那座纸桥早已先于它一步撞了过来,待得这头老尺许长的指抓上来时,只有数十道白纸漫天瓢泼,为它撕作道道纸片,其中的存在却再也消失不见。而以它仅有的灵智,也想不明白那两头浑身散发着红光的异类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在原地盘旋了数圈,仍旧是一无所获,它也只得又回到了那座它最喜爱的黑石之上。这一片,是它的领地……就在数百丈外,那纸轿自幽明间一现,两人一狼顿时从一侧的绝壁显现出身影,滞于半空,四处无所倚,几人也生生从那绝壁中豁然坠下林海,虽被那繁茂的树枝稍稍承了一下,但还是狠狠的摔了一道透心凉。“那是,什么怪物啊!”好奇害死猫,不外如是。黎卿蓦然抬起头来,再望向那临近乱葬山的方向,果然,那连绵的大火一临近那座座大坟上的霾,火势便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小,直至缓缓地熄灭。这乱葬山上,分明就是一道道大坟染,气化作乌青华盖聚顶,彰显着一头头老的领土所在,这与一座冥府国还有什么区别?“祭酒,我们该怎么办?”白毒此刻是真的慌了,那头怪物出现的一刹那,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若非那道纸人挡上一击,他已经被撕成碎片了!窟的深处,那处乱葬主脉,那已经是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级别了。窟就是窟!“不管了,且先将外围那座大墓撅了,不要越过那个山头,捞一把道功便走!”黎卿后怕的打量着那尊被彻底毁掉的纸人,迅速地做出了决定。此刻,他老实收回了那想要拘一头甲的念头,大鬼是终究粘了个鬼字,他自然拿捏得了,换做那坟中老,那可就……于是那丈二葬狼飞速的奔袭在密林之下,撒着脚丫朝着那方光秃秃的东南岭脉狂奔而去。龙节牙兵环绕着那外围的高岭,推山倒坟,那两头青灰色的葬狼如今也被驾驭住,束上了鞍鞯锁套,两尊尚显青涩的狼骑亦是已经开始呼啸焦土了!一退回这正岭之上,黎卿立即翻身下马,掌提着延命灵灯,身前的纸灵双袖卷起一截断木,直接就是哐哐开始了暴力开坟。他要速推这方大墓,而后早日回山!诸多甲士见状亦是缓缓围过来,却未那龙节司马抬手止住,示意众人噤声警惕。这方外墓一被敲开,纸灵仕女便冲了进去,黎卿提着那盏灵灯,缓缓跟在其后。三三两两的行,须臾间便为那纸灵绞碎,修行两百载的老道徒留下来的纸灵,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的展现出他的恐怖,绝对是能与上品法器比肩的东西。那般上品老道徒的压箱底货色,当然足够的珍贵。外务堂的下中品值守道徒们,将其这般纸灵密藏一一拆开、低价售出,真真是暴殄天物!“这应当是一座乡豪的大墓吧?虽形制颇大,但颇为空旷啊。”若非这西莽山尽为染,当时可作考证前朝墓葬风格遗迹的,其中不乏恢弘的古墓,或许在前朝,此处也曾繁荣过?白毒不由得突然升起了一道文人考究的风骨。“嘶嘶!”你说得对。白毒正点评着这座大墓时,只闻头顶突然传来两道附和之声,面色陡然剧变。前番那头银甲带给他的恐吓还未褪去,此番,他再也绷不住,转身夺路而逃,两个闪身就越过墓室,跳了出去……“呼!”黎卿长吐一气,滚滚飞尘当即四散吹开,他将手中盏延命灵灯微微抬起,冷色的烛光瞬间升起,那盘绕在石柱上的长蚺身形霎时间就被照出。“嘶!”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不过,却是后方的几名甲士发出的了。那盘绕在墓中石柱上的是一头介乎于蚺与虬之间的生物,头顶着似是花冠般的六瓣犄角,但与传说中的虬比起来,却又尽显蛇相。墓中蚺?黎卿眉头一挑,却是与那条大蛇视线交错,对望起来。大墓现蚺,则为活龙地,为大吉。墓中蚺,亦常在南国被称作墓主的化身、灵魂所托庇,这话虽为妄言,倒也有一定的道理。至少这类存在,比野外遇见的蚺蛟,攻击性确实要低上许多。黎卿左手微抬,压低了声音道:“轻轻地,不要打扰它,出去!”这头鬼蚺已有虬相,道是这墓主的身份或许有几分贵气,然这鬼蚺究竟是怎么跟这些行、毛共生的?行应血而激,它们之间怎么可能共生呢?纵黎卿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前番刚刚撞了大运,短时间内也绝不会再有多余的好奇心了!待得几名甲士悉数离开,他的脚步亦是开始浮动。“嘶嘶!”那双镂鞠大小的竖瞳闪烁了一下,庞大的虬身开始在四周游动,鳞片摩擦,发出极为悦耳的脆响,它动作倒是颇为的轻缓、温柔,似是怕压坏了墓中的瓦瓦罐罐一般,这般举动,倒让黎卿一时间也没有了更多的动作。那似是王冠般的虬首垂下,却是蓦然叼起了一道散发着微光的玉璧!那颗虬首轻轻晃动,玉璧便从它的口中落下。好在下一刻,立时便有一只白皙的手掌稳稳当当的接住那枚玉璧,否则,就真的摔坏了。似是这个动作极合它的心意,那头鬼虬脑袋伏至地面,不住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淦,它在示好撒娇?黎卿眉头不由自主地挑起,一道令他自己都感到好笑的想法冒上心头……尴尬之间,再将手上的这枚玉璧抬起。“天子赐……永镇西南……豢龙氏……”“嗯?豢龙氏的墓吗?还是那古之豢龙氏的玉璧被墓主人得到了?”“你,不会就是那所谓豢龙氏留下的小崽子吧?也不对,前朝已经崩塌八百载了。”黎卿举起那玉璧轻轻摇了摇,然那鬼虬似是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呼噜呼噜,脑袋在那地上翻滚着蹭了起来,丝毫不搭理黎卿。这般场面,只让黎卿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和这玩意能是沟通得来的?“好的,谢谢你,但我要走了!”见那鬼虬还在那原地翻滚,黎卿将玉璧收入袖中,双眸目视着它缓缓后退,直至完全退出墓室……一出墓室,龙节诸甲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两人一马、连跑带追的就往山下溜。两道问答之间横跨一山之距的银甲老,十丈来长的六冠鬼虬,难怪这座葬山支脉没有霾横空,原来里面盘踞了一头半虬。淦!这个笑话太冷了。一炷香的功夫不到,众人一路已经闯下了山来,已然堪堪能看到当初留下的行营遗址了,那诸多马匹更是连跑带摔,白沫都要跑出来了。黎卿纸人前番损失了一只,白纸轿自然也再动用不了,随着诸甲士一路攀山越岭。然而,还未等众人有片刻的喘息,惊呼声再度惊起。“祭酒、祭酒!”“你看!”只见那盘山之间,有赤练蜿蜒顺着那焦土一路滑了下来,墓室中烛光暗淡未能看清,那头鬼虬原是丹赤之色,行走之间,那虬躯不染尘土,却是有无形的风壁拖着它一路游弋而来。御风!那是上品精怪标志的妖术?黎卿驻足在原地,面色极为难看,手中的黑棺钉攒起,延命灯下,磷火之种随时可以爆发。上品的银甲他等绝无胜算,但鬼虬,倒还真说不定……“嘶嘶。”“嘶嘶。”那丹虬游弋而来,却似是第一次见到阳光,显得有些……惊慌?它一路追着黎卿,却是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及至停在黎卿身侧,将身子盘起,将整个脑袋蒙在身体下面,从缝隙中偷偷地打量着五颜六色的世界。这还是头宅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