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女(三)
帑儿闻言,“噌”的跳出窗去,见烟乔果然缩着身子,伏在墙边,奄奄一息的样子,见帑儿出现在眼前,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来。
随后出来的亘璃笑道:“你有什么冤屈说罢,她定能替你作主,别再这样糟践自己了,不管是人还是鬼,都要惜命不是。”
“亘璃,你给我闭嘴,烟乔,没想到你倒找着这么一位撑腰的人,早知道有他撑腰,你倒跟着郁桐作什么,叫他救你就好。”帑儿道,却伸手施个蔽阴咒,将烟乔罩起来,烟乔的面色看起来才正常些。
“仙人姐姐,烟乔求你了,帮我找找二郎罢,烟乔作牛作马报答您二位的大恩。”烟乔翻身磕头下去。
“二郎?莫不是二郎神?这家伙始乱终弃,待我回去拿他。”亘璃叫道。
“去,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你的千里眼比我掐指算要好使的多,快问她姓名地址,你瞧瞧人在哪里,真是个情痴。”帑儿道。
烟乔闻言,忙道:“他叫谭二郎,家住五阳县大坡村,在五阳县郑家作长工,他祖上也是作官出身的,不过祖爷那辈子得罪了上司,被罢了官,回乡种田,并立下重誓,再不准后辈小人们考取功名,所以他才会在我们家作了长工。”
“我嗟,小姐与长工间的爱,世间不多见啊,亘璃佩服你,烟乔小姐,他若是负你,只管告诉我,我立将他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亘璃羡慕的道,眼神却瞟向帑儿,又低声嘟囔道:“算起来,我也算你们家的长工哈?”
帑儿怒嗔道:“快找人,哪里来这多废话,讨打。”
亘璃笑了声,跳上云端,伸展千里眼,四处寻去。
帑儿在烟乔身边坐了,又问道:“长夜漫漫,亘璃找人也得时候,把你的故事说来听听罢?其实我也有同样的烦恼,却不敢如你这般勇敢,能冲破世俗的偏见,跟心爱的人一起长相厮守。”
烟乔低了头,声音萧索:“仙人姐姐,还是不要莽撞,世俗的偏见是根深蒂固的,光凭着两心相印是冲不破的,我们到最后也并不能长想厮守,不过人鬼两隔,不能相见,我现在很是后悔生前做过的事,我若是真的爱他,就该放他一条生路,看着他幸福就好。”
“你后悔?”帑儿有点瞠目结舌。
烟乔重重的点头:“我一直找他,其实就想告诉他,我们两个都错了,不该以为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就可以战胜一切,不该以为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所有的障碍就都能克服,男女之爱其实是最虚无飘渺的东西,并不值得我们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帑儿吃惊的瞧着她:“你来找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是为了应一个誓言。”
烟乔虚弱的笑笑:“生生世世的誓言么?我说我的故事给你听,听过之后,你便明白,所谓的誓言不过害人害已,拖累关爱你的人跟着受罪罢了。”
帑儿不解的眼神在烟乔身上上下穿梭,烟乔却用缓慢的声音说起的自己的遭遇。
——————————
郑家本是五阳县的首富人家,家有良田百顷,骡马仆人无数,房舍十几处。可郑老员外郑仁义子嗣上却艰难,虽说也是三妻四妾,却只有嫡妻生的一个独生女,便是郑烟乔。
烟乔从小出落的如花似玉,又被母亲教育的知书达礼,郑老员外年过六旬,眼见子嗣无望,便一门心事寄托在女儿身上,指望能招个顶起户头的上门女婿来养老送终,死后这家业便让女儿女婿承了也就罢了。
郑老员外这心思一处,五阳县慕他家富庶的纨绔们便都上了心,郑家成天家要被媒人踏破了门槛,说亲的络绎不绝。
郑员外却一个也没相中,只因上门求亲的不是相貌丑如钟馗便是四体不勤的浪荡子弟,故心中郁郁不乐。
这一日,郑安人正在屋内与烟乔绣针线,见郑员外咕嘟着嘴,满脸不乐的走进屋来,也不说话,只闷闷的坐到椅子上发呆。
郑安人见相公不乐,便开言劝道:“相公,家中良田尽有,奴仆成群,吃穿不愁,闺女又乖巧,不乐享晚年,为何闷闷不乐?”
郑员外闻此言,那面色倒越发差起来,闷声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不乐,想着身后这一注家财尽归外姓所有,便是寝食难安。”
烟乔听爹爹说起子嗣之事,便起身告辞出得门来。
郑安人瞧着烟乔出门,方又笑道:“相公,怎么又想起此事?”
郑员外方又说道:”才刚在院子内见到谭老爹的两个儿子帮他老爹作活,两人尽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材的模样,便又想起自家,他不过咱家一个长工,竟有两个如此出息的儿子,想我虽有这一大注富贵,却难得一个儿子来承得,所以才觉得心酸难过。”
郑安人怔了一怔,便又笑道:“你既然这么想儿子,过继一个可好?既然看上了谭木匠的儿子,那咱们就过继他一个不是很好?”
郑员外闻他妻子之言,脸色倒放开些,笑道:“如此甚好,只不知那谭木匠肯是不肯?”
“这有甚不肯?这等好事自然是求之不及,待叫他进来问问便罢,不肯再说不肯的话。”郑安人笑道,便命丫头子将谭木匠叫了进来。
谭木匠闻家主母来唤,正不知何事,心想着莫不是什么物件做错了?心中忐忑不安的垂手进来,请个安立在一旁。
郑员外便笑着将过继儿子的话与他说了。
谭木匠听了心中自也欢喜,这两年正值大旱之年,家中早就入不敷出,靠自己在郑家作个长工根本养不活一家老少,正无计可施,带了两个儿子来郑家作不知,也是指望郑员外能看中一个,雇回家作活,贴补些家用。
不曾想倒有这意外之事,郑家竟看中了儿子要过继。
郑员外见谭木匠答应下来,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一叠声的叫来一个小厮,要他出去找算命先生定个吉日,过继谭家的小儿子谭二郎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