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婆(二)
无脸鬼才要开口,却见郁桐从书院里步出来,见帑儿立在墙角边,便大喊道:“让你送饭来,你又不进来,我正寻思回家吃呢,快拿进来罢,吃完了好念书,先生才刚夸奖我文章写的有进步呢。”
帑儿提起食盒朝郁桐走去,无脸鬼跟了两步,被郁桐的阴气所制,怏怏的住了脚,瞧着帑儿走远。
严先生见帑儿送饭进来,不由呵呵一乐:“假小子,老夫甚是念你,倘能从我读书,老夫一生的名声可就成就在你身上了,可惜了可惜了哇,竟是个女娃。”
帑儿嘻嘻笑着弯腰行礼。
郁桐将食盒里的饭茶拿出来,献给严先生一份,方才将剩余的放到自己桌子上,指着正打呵欠的严先生,悄悄对帑儿道:“他家里正闹鬼,夜里不得安宁,一大早的来就精神不济,偏偏要端着读书人的架子,不肯相信这世间真的有鬼。”
帑儿听郁桐如此说,好奇的抬头打量着严先生,果见他印堂略微发暗,头顶有些许黑气缠绕,却因他天生贵骨,黑气尚侵不得体内。
帑儿伸手夺过郁桐手里的鸡腿,上前递给严先生,笑道:“严先生,尝尝大娘的卤鸡腿。”
严先生接过去,笑道:“老夫不跟你客气,好歹你也做过我几天学生,总有份师生之谊,吃你点东西也算过迂。”
“郁桐才刚说你家里闹鬼?”帑儿开门见山,不跟他客气。
严先生怔了一怔,摇头正色道:“哪里来的鬼,不曾有的事,听他们胡扯,这帮小子恨不得我日日不来点卯,他们好脱滑去顽皮呢。”
“那就是跟师母吵架,被罚出门外不准睡觉。”帑儿笑指着他的大黑眼圈子道。
严先生叹了口气:“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老夫却正是与拙荆闹些别扭,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旁边吃饭的学生听到先生如此说,都“哄”的大笑起来,其中一个大声道:“从师这些年,还不知先生是个怕老婆的呢。”
严先生红了面皮,分辨道:“堂堂君子,岂能与无知女子一般见识,老夫只是不想与她吵,哪里就是怕她了?”
众人更是笑的欢畅起来。
严先生正要说话,却见家里的小厮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也不顾众人在跟前,扯着严先生便说道:“先生,快回家,大娘又在家寻死觅活,上吊绳子都挂到梁上了,众人再是劝不住,眼见要出人命了。”
严先生闻言,登时脊梁骨走了真魂,放下手中的饭茶,扯过那小厮,对众人一拱手,就要出门。
“先生,我随你一块儿回去瞧瞧,可好?”帑儿在他身后叫道。
严先生回头瞧瞧她,忙点头:“也好,家里没个正经女子劝劝她,有你去或许比我好说话。”
帑儿跟上他们的脚步,一起来到书院后街的严府,远远的便听见院子里隐隐的叫骂嚎哭声。
严先生拭了把额上的汗,苦笑着作辑:“让郁小娘子见笑了,拙荆一向通情达理,十余年不曾有过差错,却不知为何,打上月起,开始挑吃挑穿,与邻舍样样比较,稍有不如意,便嚎哭打骂,着实让老夫吃不消。”
帑儿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知他不信鬼神,又不好明说,只是随他一起进了门。
只见一位有六七分姿色的半老妇人正躺在院子中央,手脚乱舞,嘴里大哭大叫。
严先生过去扶她起来,那妇人只是不起,倒伸手朝严先生脸上抓过几下,幸好严先生躲的快,尚不得手。
帑儿抬眼四周巡视了下,果见****婆正躲在院子角落那棵桂花树后面偷笑,见她拿眼睛瞅她,头一垂,消逝了去。
严先生招架不了夫人,开口向帑儿求教。
帑儿步过去,蹲下身,抚着严安人的额头,轻轻念了几声咒语,严安人两只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疲态,合眼睡了去。
严先生方吁了口气,将夫人抱去卧房,安顿好,方出来厅里和帑儿说话儿。
帑儿记挂着****婆的行踪,略应付了两句便要起身告辞。严先生不便深留,只得让她离开。
帑儿离开严府,刚走几步,只见在严府旁边的夹道中,两只鬼正你来我往打的热闹。却正是****婆与那无脸鬼。
帑儿抱着双臂,依在墙上,瞧着她们打架。
良久,两人方住了手,两败俱伤,都喘着粗气跌倒在地上。
“啧啧,打啊,都很有能耐嘛,既然打,总要分出个胜付不是么?”帑儿拍手笑道。
****婆气喘吁吁的应道:“上仙,本是她自己贪婪,却为何要找我麻烦?老婆子就是靠这行当吃饭生存,何错之有?”
帑儿点点头:“她确实有错,可你也不对,坏了规矩,你的胭脂****只能拿来诱惑未婚少女,她们涂了之后,你方能剥去她们的脸皮,可这无脸鬼明明是个妇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有才刚那个严安人,均是有夫之妇,你为何要越界引诱她们?”
“上仙,求您老人家替天行道,灭了这只没规矩的鬼。”无脸鬼叫道。
****婆尚喘着粗气,却不服的辩道:“上仙容禀,老婆子并不是无缘无故要坏规矩的,您老肯定知道,我们一族,虽说是自由身,能自由徜徉在人间界,任意诱惑少女上当,剥了面皮在冥界换钱,可我们也有难处,若遇着不上当的凡人,看破了我们的面目,只要念个缚身咒,我们便要听命于她,任她驱使。”
“你有主人?”帑儿吸了口冷气:“她指使你犯的这些事?”
****婆微微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无奈:”上仙大人,蝼蚁尚且偷生,老婆子也不过是为了活命,主人的要求越来越荒诞,老婆子怕也顶不了多久了,敢求上仙垂怜,救救老婆子则个。”
“你的主人是哪个?我这就去撕了她去。”无脸鬼怒气冲冲道。
****婆盯了她一眼,叹口气:“这个却不能够说,说了要下拔舌头地狱。”
帑儿也不由叹口气:“人世间的贪婪确实是没有止境,明明抵制了你的引诱,却又指使你做更坏的事情,这人心真是叵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