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女(一)
郁桐果然考中了秀才,衙差来报,喜的郁大娘可有可无,硬是给了送信的衙差六两银子辛苦费。还非要留人家在家里吃了饭再走。
两个衙差喜上眉梢,应诺下次郁桐中了举,还第一个来郁家报喜。
帑儿立在窗前磕着瓜子,一脸讪笑,心中却是万般想不通郁桐为何会有功名?
郁大娘欢喜的连请了三日客,一天请郁桐的先生严为文,一天请家里的亲戚朋友,一天请街坊四邻。
帑儿这从未见过人的儿媳也提上了桌面,被家里的亲戚朋友瞧了个七七八八,有恭喜的有说风谅话的,还有惋惜的。
郁桐考了四回,终于考中秀才,仿佛这就官运亨通,要中状元似的,被众人捧在了掌中,呵护不止,仿佛天底下的女子都配不起他一般。
郁桐的一个舅姥姥吃了一日席却硬是不走,非要在郁家住几天,郁大妨自然要奉承,将客房收拾出来,让她住下。
这日清晨,帑儿将早饭送去给舅姥姥吃,舅姥姥却不吃饭,只拉着帑儿的手,上下打量,又一脸蔑视的笑道:“啧啧,小斤拔量的,没屁股没胸,只怕难生养,你可记住了,一定要心胸广大,将来要郁桐多娶几房小的,也好叫郁家人支兴旺。”
帑儿闻言,恨不得张嘴吞了她,面上却又不好露出不悦来,只得勉强应付了几句,便出门来,弯腰大口吐着气,鼻子里自哼哼不已。
雨芬见了,便笑道:“几句话就受不了还给人家做媳妇?你倒底是个什么来历,还是老实说出来罢?这凡人的世界你是不能够适应的了。”
帑儿长长叹一口气:“既然有这诸多不好,还谈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过这种被人折磨的生活?不如一直避在爹娘翼下,无忧无虑多好?”
“若他给你的爱够多,你便能忍受这一切不公与苦痛,只想与他长相厮守。”雨芬朗朗道。
帑儿皱起了眉毛:“这爱要有多少,才能平复这一切的伤痛?姐姐,我真有些不解你的心态。”
两人正说着话儿,只见郁大娘拿着碗奶酪从厨房出来,叫过帑儿来,吩咐道:“这东西咱这不多见,是严夫人的娘家兄弟从京城带回来的,严先生感谢你救了她家娘子,所以送了些来,原是件稀罕物,你去送些给吴有仁家去。”
“送给他?搞错!人家可是镇上最富有的人家,什么东西没有,还缺这点东西?”帑儿叫道:“给我吃了罢,我好多捉几个怪,替大娘多赚些钱回来。”
郁大娘瞪了她一眼:“少说废话,这吴有仁虽说有钱,可人如其名,乐善好施,郁桐他爹当年在他家里做工,深受他的照拂,做人岂能不讲良心,如今送点东西给他也是应该的。”
帑儿无奈,只得接过碗来,拖拖拉拉的边玩边往吴员外家里走来。到了门口,门子通禀,自有婆子出来领帑儿进去。
帑儿走进这精致的院落,却突然打了个寒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忧伤感觉,似乎这风里飘着些神祗的哀怨。
帑儿抬眼打量着这院落四周,并没有供奉什么牌位,也并没有私自建在家里的庙宇道观之类,心中不由吃惊,难道这吴有仁家中有落难的神仙不成?
她随着婆子来到中厅,吴有仁家的早是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见帑儿进来,让下人接过她手中的奶酪,自个儿只顾拉着帑儿的手笑道:“郁公子成亲,郁大娘也不发帖子,我们倒是不知,却不错了礼了。”
说着,又吩咐丫头去内屋拿了两匹锦缎,十两银子来,硬塞给帑儿,作成亲贺礼。
帑儿面上与她应付,心中却一阵阵发虚,只因那种哀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搞得帑儿心中像被万蚁噬咬一般难受。
“吴妈妈,你家的院子真是漂亮,能否领我去逛上一逛?”帑儿无法抵御心中的感觉,想四处仔细瞧瞧,倒底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强烈的哀怨情绪。
吴有仁家的笑着答应,亲自带她来到后院,挨样指给她看,给她解释其中的意思。
这院子不大,却错落有致,赏心悦目。帑儿便开口笑道:“吴妈妈,这院子好生了得,想来这建院子的人也必是位高人。”
吴有仁家的笑着回道:“可不敢担是什么高人,不过是照着家里一个侍妾画的样子造的,不贻笑大方就好。”
“哦,原来如此,想来这位妈妈一定擅长楼阁房屋建造,不知帑儿能否见她一见?”帑儿笑道。
吴有仁家的面色落了落,叹口气:“郁小娘子,怕不能得偿所愿,这位侍妾已仙逝多年,这院子建起不久便不在了。”
帑儿忙道声叨扰,换了话题,说些奉承的话哄着吴有仁家的重新高兴起来,又逛了一会儿,方离开吴府回家。
回到家中,却不做别的事,只缠着郁大娘问她吴府这位画图的侍妾的事。
郁大娘被她缠不过,只得搜肠刮肚的想着当年的往事,告诉她。
吴家的这位侍妾原是位落难来的女子,不知何故逃难来到镇上,倒在吴家门口奄奄一息。被吴有仁所救。
吴有仁救人本无它图,不想这位女子在吴家养好了伤,却不肯走,一心要嫁与吴有仁做妾以报救命之恩。
那时节,吴家尚未发达,一介寒门,原配妻子又有生养,哪里有余力闲钱纳妾娶小,吴有仁自己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便极力回绝。
不曾想,有一日,这女子却灌醉了吴夫人,将吴夫人扶到她的房中歇息,她自己装作吴夫人,躺在吴夫人的床上。
吴有仁天黑回家,摸到床上,不知换了人,上前搂抱求换,方知不是吴夫人是这位女子。彼时要说什么也晚了,无奈之下,只得纳她为妾。
帑儿听郁大娘说到此,不由嘟了嘟嘴,摇头道:“岂乃自己找死,被情迷了眼,不会有好下场罢?”
郁大娘呵呵笑了两声,呛她:“难道你不是这样?可有什么脸说别人?”
这话倒将帑儿羞了个红脸,上前扎到郁大娘怀里,笑着辩道:“我怎与她一样,郁桐又没有娶亲。”
郁大娘伸手摩挲着她的脸,笑道:“不过这女子倒是位福将,自从吴员外纳她为妾后,家中光景是一日好似一日,不出几年,便家财万贯,成了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帑儿闪了闪眼:“那吴员外一定对她极好罢?为什么还会早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