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约黄昏后!
是啊,一个活死人,她能干什么呢?
不但是小米在怀疑,晴雪自己也在怀疑。
“小姐,你这么呆着也不是办法,得想个什么法子啊……我们落花殿已经无人服侍了……陛下表面上抬举你,其实暗地里是要整治你……”
“小姐,你已经坐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起来走走?”
小米真怕她再坐下去,连这把椅子都要给她坐穿了。她轻轻地走过去,忽然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只听得某人呼呼的声音,还有一丝细细的口水流在桌上,把旁边的一张雪白锦帕都淋湿了……
天啦,自己为她担心受怕,说了这么多,原来她小人家早就睡着了。
“小姐……小姐……”
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姐,这不是大清早,快到黄昏了……”
她揉了揉眼睛,果然,窗外的夕阳已经落山了。
连续多日都是大晴天,晚霞给窗户披上了一层红艳艳的轻纱。她走过去,看着窗户。这是落花殿里最好的一个位置,居高临下,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路人,落花,但是,外人却很难发现窥探之人。
昔日,她曾多次站在这里观察御林兵的动向,观察他们巡逻岗哨的位置,甚至于他们每多久换一次班……她把这些都牢牢记住,一清二楚。当然,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她的记性非常非常好。
但是,今日看去,昔日防备森严的御林兵已经不见踪影了。他们早已撤退,到了别的更需要的地方。也许,是认为落花殿这种活死人墓根本就不值得防守吧???
她转身回来,吩咐小米备餐,吃了,然后伸了个懒腰。好饱。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原来这么好,久而久之,她想,自己可能会变成一头肥猪,然后,被人宰掉。
小米好奇了:“小姐,你这些天到底怎么了?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从来不出去走走。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出去闲逛的吗?”
以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她现在哪里都不想去。
“小姐,你整天闷在屋子里会闷坏的。落花殿外面有一片桂花开得非常好,现在还没黑,你看,晚霞多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不去!”
她坚决拒绝,小宫女懂什么??落花殿里,坐吃等死,多爽!何必出去东走西走??就算没有御林兵了,她也不想走,反正她现在又不急于逃跑,不急不急。
我是你转身就忘的路人甲,凭什么陪你蹉跎年华到天涯?
她不急,小黑屋里有人很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句诗真是太适合喜欢私奔的男女了。
知道人们为什么对外遇渴求不已吗?据说,很多男人之所以变心,有时候并不是一心一意奔着和小四小五们的肉体而去的,更多的时候,是想换一种心情,不再天天面对刻板的人生,刻板的妻子,刻板的一成不变的生活……
就像人,总喜欢买新衣服。
就像女人,在看中一件衣服却偏偏又买不起——此后,那件衣服务必成为她心中的一个纠结,直到临终,都会认为那一件衣服是最漂亮的。
然而,他等的最漂亮的那件衣服,始终没来。
月色慢慢地从树梢上西斜了,小黑屋一片死寂。
他坐在角落里,静静地闭着眼睛。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这个地方,谁也不知道他居然迷上了黑暗之中的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那个古老传说一般:姑娘,请不要拿烛光来照我,只要你的烛泪滴落在了我的身上,瞬间,我就会灰飞烟灭……
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得一成不变的男人来说,这样的神秘是何等的刺激???每一个枯燥的夜晚,每一个被无数的烦琐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抛下一切,悄然来到这里,享受人生中最好的时刻……多好!!!
但是,他等了许久,她都没来。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周围的御林兵全部撤掉了,小黑屋成了一片任人流窜的死角,她依旧没有来。
“以后,我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他忽然想起她说的这句话,摸了摸脸上,竟然有一串淡淡的湿润,混着一种急切的煎熬。
甚至他的嘴唇,还有她残存的香味——她临走时候的那个拥抱。
他的身子,忽然沸腾得厉害,一念至此,再也无法遏制。
落花殿里,小姐睡了,宫女也睡了。
无声无息地,有黑影靠近。
“小姐,张公公又来了……”
晴雪用被子死死地蒙着自己的头,完全不听小米的声音,“别理他……就说我病了,得了传染病……”
“又得传染病啊???太老套了吧,张公公不会相信的,他人都已经进来了……”
“把他赶出去……我得了传染病,他想死是不是?你告诉他,进来就是送死……快走,不送……不许打扰我睡觉……”
她没注意到,小米忽然销声匿迹了。
四周有片刻的寂静,而她的头还如鸵鸟一般埋在沙堆里。
张公公,居然敢如此大胆????他擅闯小姐的闺房????晴雪捂着嘴巴,看到来人悄然地脱下了外面的披风,然后,站得很直很直。
她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还没出声,某人手一挥,她便无声无息地退下去,完全不管自家小姐的安危了。
“晴雪,你得了什么传染病?”
“!!”
“晴雪,你真的病得不能见人了?”
晴雪屏住呼吸,死命地将被子捂住,小米呢?张公公呢?她宁愿此刻站在自己床前的是张公公。
但是,那一堆闲杂人等凭空蒸发了,只有一个身穿龙袍之人闲闲地站在她的床前,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既然得了传染病就要请御医诊治,对吧?朕马上传令下去,来人,叫御医……”
“别……别叫御医……”
“为什么不?”
“参见陛下……我……我……我病了……没法见驾……”几度作势要起,但头却一直埋在被子里,脖子扭向墙壁的方向,整个人扭曲成一只可笑的虾子^^^^^^
一只大手将她按住,闲闲地笑笑:“可怜见的……都病成这样了就不用多礼了,看你,满头都是大汗……是得了热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