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响自立的号角 171
刘佳从床上坐起，先看了看放在写字台上的闹钟，见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先做个折衷的选择：
“我先打到老二的手机上去，才别急着打到老二家去。谁知道老三那家伙是不是在演戏，到时候我一大早就把关叔给吵醒了，然后开口就问人家儿子是不是撞了车，那我不没事找骂吗？”
想归这样想，他倒是先四处找起了烟。一大早就给吵醒，头到现在还觉得发昏，他觉得现在还是先来根烟提提神比较好。
他可不急着给小关打电话。在他想来，那小子现在搞不好也在睡觉，自己一大早打电话过去，不等于也是在找骂吗？
要不是刚才听张辉的语气很认真，觉得“老三”不太象是在开玩笑，他连这电话可也不情愿打。谁想在休息日一大早就去打扰别人的美梦啊？做这种事可是会被好多人骂来着。
直到抽完手上这根烟，刘佳他才调出手机里的通讯录，选上了里面“老二”那个名字。
电话通了，却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听。
“等一会儿要不要再打个过去？老二那家伙大概真是在睡觉而已吧？”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却忽然响了。
刘佳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见是个陌生的号码。要是这电话早几分钟打过来，他肯定是顺手就给挂断了。既然自己现在已经起了床，干脆就听听看是谁吧：
“喂，你找谁？”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很陌生，听着倒象是个有耐性的中年人在说话：
“刚才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吗？”
对这句听着没头没脑的问话，刘佳随口就回了一问：
“哪个电话啊？”
对方报出了一串数字，刘佳在记忆里找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那原来就是小关的手机号。
自从有了手机通讯录这种便利的玩意，他有好一阵子没刻意去记什么电话号码了。
“刚才我是打过这个号码，但听声音你明显不是机主吧？这么说吧，我和机主是兄弟，如果是他一不小心丢了手机，然后给你捡去了，还请你帮个忙给送回来。该给的报酬，我们肯定不会给少啦。”
刘佳他这话说着已经很婉转啦，他其实就是把对方当成偷手机的小偷了。
手机这东西要是给偷去了，光是重新找回上边通讯录里的号码就很麻烦。如果人家小偷愿意把手机交回来，那就当是被对方意外“捡”走的，多少给点钱也就算了。
“这个手机可不是我捡到的，机主他于今天凌晨在青云山公路上出了车祸。由于车祸的原因不明，所以手机等随身物品被我们当成证物暂时扣留了。”
听到“证物”一词，令刘佳忽然想起了电视剧里听过的台词：
“你那边难道是衙门不成？”
“没错，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查我的工作证号。”
对方接着报过来一串数字，并表示说如果刘佳不相信，可以自行拨打衙门的救助电话，直接就可以查这工作证号码。
对方主动说出了工作证号，倒令刘佳起了疑心：
“就算这工作证号码是真的，也不代表那人就是你吧？”
对方并没有退让的意思：
“没想到你的警惕性还很高，请问你这手机号码是你自己常用的那个吗？”
“当然是啊，我可不象某些人那样，一下就弄来好多个手机号换着用。”
刘佳他还是不相信对方是衙门的人，刚才他话里的“某些人”，其实就是他在暗骂对方是“骗子”。
电话里的陌生人听出刘佳正拐弯抹角地骂人，却没有生气，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平淡语气在说话：
“如果这是你的常用号码，那就没问题了。我们会根据你办号码时登记的有关资料，从那里调查你的住址。如果在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请你回衙门协助调查。”
相对陌生人的“平淡”，刘佳的态度就显得很嚣张啦：
“喔喔，我好怕啊。”
“你的好朋友出了交通意外，所以情绪不稳定我可以理解。如果你还是不相信，可以尽快联系机主的家属。”
对方似乎知道刘佳与小关的关系，知道两人并不是血亲的兄弟，所以直说小关是刘佳的好朋友。
在包括衙门在内一切官府单位工作的人，即所谓的官差，无论该人是否出身市井，大多都不喜欢在工作中说市井用语。据说是衙门以前有过关于工作用语的相关规定，只是后来因为太过于干涉正常人的言行，所以虽然有规定却罕有人去执行。
但假如有些官差会一丝一毫地执行该规定，明明是说话语气听着却象在朗读，倒也并不奇怪。
“好啊，我这就打电话去问。如果真有这么件事，那我肯定配合衙门的工作。如果有人想骗我么，我在衙门里可也有人！”
挂断了这个来路不明的电话以后，刘佳马上就拨通了老关的手机号码。现在连续有两个人说小关出了事，其中一个人还是自己能信得过的兄弟。
另一个人虽说不知道是谁，但对方能准确说出他刘佳刚拨打过“老二”的手机。
现在这种情况，让刘佳他不得不认真看待这件事。就算是打了电话到关家去，然后被老关臭批上一通，这个电话他也是非打不可。
这次的电话才刚拨出，对方就把电话给接通了。
虽然还没开始说话，刘佳却也已经感觉到了不太对劲：
“休息日一大早，大家难道不是都在睡觉吗？虽然也有老爸老妈那类意外，连休息日也是一大早就起床干活，但大多数人在这时候肯定还是在睡吧？可为什么电话这么快就接通了？难道关叔他一直都把手机拿在手里吗？还是说连关叔他的手机也一起给人偷了？”
无论接电话的人是老关，还是偷手机的臭贼，刘佳他都决定得谨慎对待：
“你好，我找关楚良。”
他除了刚才那两种想法，还想到了第三种很可怕的可能性，那就是老关一家人现在正被某些坏人控制着。
刘佳忘了这种谨慎对待的方法学自哪里，反正他知道用与平常习惯不同的话与对方打招呼，如果对方不是本人，那肯定很容易就会露馅。
而如果对方真是本人，却在接电话时被控制了人身自由，一旦听到了与平常不一样的招呼声，肯定也懂得用与平常习惯不同的话来回答。
那样一来，那些被控制了人身自由的人，自然能通过这种暗示来求救。
结果他先前的想法根本就是多余，接电话的人正是老关：
“佳仔，你已经知道了啊？”
刘佳听出说话的人虽然是老关没错，但语气却明显十分消沉。平常他这位“关叔”，除了在某些特定场合会注意礼节，日常生活里的“关叔”，简直就是老龄化的小关。
关家两父子在日常生活的许多方面，几乎是用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而这个模子的名字，叫做“没大没小”，按现在的流行语说就是“没节操”。
可现在的老关，光是听到他的话音，便能让刘佳感受到明显的老态。
“关叔，我刚听人说了，智杰他..”
虽然发觉老关的语气与平常有所不同，但刘佳还弄不清楚导致这情况的原因，所以他决定问得隐晦点比较好。
万一关家真是遇上了什么坏事，这样一来对方也好用暗语回答吧？
“是啊，智杰他今天早上在青云山上撞了车，让人给送到医院..现在还没醒过来..我跟你唐婶一早就到医院来等着..”
老关这里所说的“你唐婶”，可不是“卓越”公司的会计唐苑苑。这位“唐婶”是唐苑苑她姐，即是老关的夫人。
将这句话理解完的那一瞬间，刘佳觉得自己象被人在头顶上重重敲了一闷棍：
“那..那事是真的？！智杰他在哪个医院？！我..我这就过来看他！”
听筒那边的老关勉强报了个医院名字，然后刘佳从听筒里听到一阵一阵嗓子的哽咽声，似乎对方正在硬是抑制着自身的某些念头。
两人通过手机进行的对话至此结束。
刘佳他这会儿才想起，自己这位“关叔”，以前可是个与理查。休斯肉搏打成重伤，却都不放弃自己职责的硬汉子。象老关这种硬汉子，如果是遇上了什么绑票之类的事情，大约也只会愤恨不已，又怎么可能会现出这种似乎是想哭的声音来？
他基本已经确定，确定小关肯定是遇上了大事，肯定是乱飙车然后撞了。
“老二你个混蛋！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刘佳嘴里一边骂着，手下意识地又想去掏烟来抽。
直到这时候，他才忽然发现不对劲。自己一向非常稳定的一双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正颤抖个不停。
他好不容易才从烟盒里掏出根烟，再好不容易地擦着打火机的火轮。
刘佳脸色阴沉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直到他把手里的烟盒都抽空了，眼睛里却还没冒出半滴泪水来。
他现在并没觉得多少悲伤的感觉，只是很为小关撞车觉得不值。他甚至有点恨那小子，觉得那小子为什么非要没事找事，硬去冒这些可能会死人的险。
负面的情绪占据了大多数意识，令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牙关和双拳。这两件“凶器”现在正不知不觉地用力收紧。
刘佳直到这个时刻，依然没有想哭的念头。虽然身体因为情绪起了强烈的反应，但他还是在拼命压抑着即将暴发的情绪。
他现在的意识里，能清晰整理出来的想法就只有一条：
“有什么事情，等见到老二再说！”
刘佳混混沌沌地走出了自家大门，他甚至连出门前应该换身衣服，不应该穿着这身睡觉的衣服出门都给忘记了。
下楼的时候，刘佳的精神状态依然一片混乱。自从学会走路以后，就再没在这楼梯上摔过跤的他，在离楼梯台阶还有两级才到底的时候，一只脚却胡乱做出了“往前走”的动作。
如果是搞笑动画片的场景，他大概还能向前悬空走上几步。然后才会发觉自己脚下悬空，再从空中摔下来。
但现在他所处身的世界，明显不是一部搞笑的卡通动画片。所以他身体的一举一动，都得遵守正常的自然规律。
刘佳身体的前行动作，仿佛是觉得自己正走在一处平坦的道路上。当他的前脚跨出并落下后，由于前方是处于“下降”的楼梯台阶，他的脚掌是自然一下踩空。
他的身体就在这一步之间，便从原本的“四平八稳”里失去了平衡，然后随着惯性往前方摔去。
意识虽然由于强烈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有些散乱兼混沌，但不等于刘佳身体的运动能力完全失调。管理各种思维的大脑虽然处于“胡思乱想”状态，但负责协调身体运动能力的小脑，却还是象往常一样正常工作。
身体一旦失去了应有的平衡状态，还没等刘佳的意识里冒出“我要摔跤了”这种念头，小脑已主动开始调动起肢体的无意识运动来。
虽然没学过摔这种跤时，用什么样的防护动作才合适。但只要是久经锻炼的身体，在这种时候自然会依本能行事，下意识地便会抓住离自己最近的受力点。
刘佳的左手一下抓出，马上握住了身边的楼梯扶手。但他的右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一通，却没能抓到什么支持物。
由于左手缓了一缓，他总算没直挺挺地摔在楼梯上。但左手这一握并不足以停止往前扑倒的姿势，刘佳刚才踩空的前脚，现在稳稳地落到了前方的楼梯台阶上。
然后随之而来的那阵冲击力，却冲得他半边身子发麻。
由于他的体脂比例够低，自落地那一瞬间起，刘佳混身的肌肉仿佛触电一般，起劲地在皮肤下颤抖着。
直到在地上站稳，然后半边身体抖得几乎使自己再次摔倒，刘佳他这才清醒过来：
“糟糕！我要摔跤了！”
由于强烈刺激而清醒过来的神智，发现自己已经站稳了以后，刘佳的心跳在短时间内已经超过了每分钟一百八十下。他刚清醒过来的神智，现在却又被一股怒火所蒙蔽。
不等身体上的麻痹感消失，刘佳的拳头已经重重挥出，在身边的墙壁上重重地打了好多拳。
好在这面墙壁是这幢楼的承重墙，厚度比平常的间隔墙厚了一倍都不止。不然先不说墙会不会被刘佳砸烂，光是拳头咂墙的噪音，都能把附近的邻居都给吵醒。
他用拳头砸墙壁的速度，跟他昨天在双子塔商场玩擂鼓的速度差不多。现在这墙壁很厚，即便重拳不停地往上砸，也仅能发出一阵阵“啪啪”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仿佛象有两种厚重且软的东西在互相大力撞击。撞击声的类型听着与擂鼓声挺接近，不过音量却低得多。
这要是普通的间隔墙，刘佳他砸墙发出的噪音，听起来就真是象在擂鼓啦。
要是平常的刘佳，当然不会如此乱来，在一大早就做这种能扰人清梦的事情。可现在的他正发泄着怒火，根本就没想起原本会注意的“注意事项”。
他一边砸墙，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小关：
“老二你个混蛋！不是叫了你要小心点吗？！为什么要这么笨啊！！”
他根本就不知道事件的经过，根本没想过这事情除了是小关乱开车造成交通事故以外，还有没可能是基于别的理由而造成。
某位心理学家曾说过，说人不该太感情用事，遇事应该先尽快了解事实真相才合适。不过能做到这种事的人除了“圣人”以外，恐怕只有不知情感为何物的人才能做到。
人会感情用事才是常态，关键只在于这“感情”会如何去“用事”而已。
承重墙的厚度远比间隔墙要厚得多。刘佳平常只需随手一拳，就能把家里普通一砖厚的整面间隔墙，给砸得象经历二级地震般微微地颤动。
颤动的原因，除了刘佳的力气大以外，自然是由于这种墙太薄。墙壁接受了这一拳的力度后，便象水面出现波纹似地将力度给散开。
可这相同力度的一拳，甚至因情绪激动而比平常大得多的重拳击打，除了能让承重墙传出“啪”的声响以外，当然不能让承重墙产生水面波纹般的颤动。
没了颤动，那一拳的力度就无法以“波动”的方式散开。况且施予多大作用力，就会受到多大反作用力，这是很基本的力学知识。
只要这“拳靶”没被摧毁，那绝大多数的击打力，便会从拳面重新传回到拳头上。
刘佳打了不知道多少拳，虽然没人过来阻止，但他还是主动住了手。他那粗糙的手掌上，现在也沾满了自己手背皮肤被墙壁蹭破后，所流出的斑斑血迹。
手掌也沾到血，是由于他刚才用手掌揉过自己的拳头，自然会把手背的血迹蹭到手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