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响自立的号角 197
在这里不得不啰嗦一下，说这位仵工前辈是“先贤”，而特意在这两字旁边附带双引号，是因为这位“先贤”的工作态度虽然可敬，但实在有点认真过了头。当时的人因为风俗原因，普遍还不能接受“尸检”这种概念。当时连受害者的家属，大多数也强烈反对这种无法让死者入土为安的技术。
可在这位“先贤”的身体力行之下，还是半强迫地将这技术推广开了。
这位“先贤”是破解了当时许多谜团，解开了许多当时有名的悬案，却也得罪了许多当时的人。除了他的敬业精神被同行许多晚辈所崇拜以外，他本身的名声，在“寻常百姓”里却不是怎么好。
张辉他在“学堂”的时候，曾经出于触类旁通的自学想法，阅读过这位“先贤”留下的著作。
他的专业领域与仵工是有些牵连，可工作内容却没有直接重叠。所以张辉认得这位“先贤”的名字，也尊敬这人的敬业精神，但对这位“先贤”的工作方式，倒是敬而远之。
带着张辉走进办公室以后，“李工”热心地向张辉招呼着：
“小张你随便坐，要不要喝点什么？”
张辉随口应了一句：
“谢谢，不客气啦。”
他大至整理得出了找线索的思路，这时候可不想被打断。拒绝对方的客套也是基于这个原因，而不是怕对方端出什么可怕的饮料来。
这儿是科研机构，这里是专门研究如何还原交通意外现场的地方。就算人家端出饮料来，也不可能象某些仵工那样，用刚用手术刀解剖过尸体的手去倒茶。
随口应付过对方的客套，张辉连坐也不坐，就再度说起了刚才的话题：
“李工啊，你们这儿有事发现场的录像吧？”
说实话，即便他现在想坐，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坐。这办公室里都是配套的办公桌椅，并没有专门设置让访客就座的器具。
“事发现场的录像？”“李工”稍微想了想，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刚才说的那宗交通事故吧？就是在青云山的那场车祸？”
张辉点了点头：
“没错，我今天求了好几位前辈，就是为了这件事啊。”
“李工”也点了点头：
“别的我不清楚，可这些录像我这里还真有。”
由于某些保密不能说的原因，海州市的官府，在市区内各处主干道上都特意安装了摄像头。连青云山上也没例外，沿路也装了不少。
这些摄像头拍摄得来的录像，可以直接用在相关的执法程序里。从交通违章后的罚款，到追捕肇事逃逸者，这些录像可都能用得着。
再由于某些保密的原因，这些录像拍摄成像以后，会定时通过衙门的内部信息网络线路，上传到几个地点照样保密的服务器上存档。
交通意外调查院这里，就是其中的保密地点之一。他们不但负责保存录像，还负责后期处理，主要针对其中不够清晰的部分录象。
而所有经过后期处理的录像，都被直接公开在衙门的内部信息网络里。随便哪个官差都可以进行查阅。
“李工”他现在觉得有点为难：
“这录象有归有，但一时半会儿想找出具有王法效力的片段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张辉他在“学堂”的知识当然不是白学，这回他一下就发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是因为还没有处理好吗？”
“没错。”中年男子“李工”倒没有隐瞒什么的意图，反而是向陌生人诉起了苦：
“象这种交通肇事后逃逸的案子，倒不是说没有先例啦，可这一年里也出不了几回。比方说小张你今天特意为之而来的案子，就是最近两年的驾驶然后逃逸的案子，可象这种肇事后逃逸的案子还真稀罕得很..总之因为这些原因，我们这儿的人手可不足得很！现在除了我一个人在这儿值班，其余的大家不是去了现场做调查，就是到医院向伤者打听情况去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来不及整理那录像啊。”
“李工”的诉苦话在张辉他听起来，倒也觉得合理，只是感情上不太好接受。他多少有点不好的想法，觉得这人其实是在为偷懒行为进行开脱。
张辉他还年青，见识还不够广。其实象这种某些机构人手不足的情况，在王土国大多数大城市里都很常见。
由于大城市里的治安情况通常都比较好，常年即便是有案发，多也是些小打小闹的事情。象这种出人命或差点出人命的恶性案件，一向是极少有发生啦。
官府的工作预算经费，当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既然从纳税人手里收了税钱，花起来自然就得花到刀刃上去。
王土国各地官府的工作思路大概都如此。宁可将预算多雇些“临时工”，将更多的巡检派到街头上，去调解百姓之间的小矛盾，以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但从事相关调查工作的人员数量，却是向来不足。
无他，纯粹就是个惯性思维而已。如果某些地方一天到晚都时常发生恶性案件，在海州这种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里，如果天天都发生什么碎尸、连环杀人之类的案件。在那种前提下，官府的工作重心自然不可能再以“调解”为主。
那种前提下，“预防”的需求就大大高出“治疗”啦。在那种前提下，如果还只靠少数几个调查员去绞尽脑汁，靠那几号人去想方设法推理真凶？那种官府才真叫是智商有问题。
听了一通诉苦以后，张辉试探着问了一句：
“李工啊，我有个想法，你看这样行不行？”
“你说说看？”
“如果不违反相关制度，我希望能帮忙整理这些录像。”
“这么说吧，你要是直接参与到整理工作里，那肯定是违反了有关的王法细则。”这时候“李工”他灵机一动：
“可是么..你如果不动手整理，而只是在旁边光看，似乎倒不违反规矩啊。”
“我只看有什么用啊？”张辉先是皱了皱眉头，觉得很是不满，但他马上想到了什么：
“慢着..难道说..”
“看来小张你也想通了吧？你这不是有备而来的嘛，我这儿现在正好人手不足，咱们两人合伙一起看录像，起码你也算是多了一个脑袋和一双眼睛，多个人看就多个人出力嘛。等你要是在录像里发现了什么关键所在，到时候告诉我不就好了？”
中年科研人员边说边得意地笑，对自己这决定似乎颇为满意。
张辉连忙不住点头：
“是啊是啊，我正好也是这么想来着。”
“但这里还有个小问题，即便是你发现了关键所在，似乎也不能用你的名义报上去？”“李工”他说着摇了摇头：
“不对..你办了正式的登记，有了帮忙的资格，自然也有了报名字的资格..没错，这样一来才合乎规矩嘛。”
这“李工”他虽然不怎么勤快，却不是贪图他人功劳的小人。
张辉他自从走出了校门，正式进入社会工作以来，一直都很认真很上进。他上进的目的很直白，自然是想早日出人头地。
他的确有比较强的功利心，却不是那种完全见利忘义的混人。自从得知自己的兄弟出了意外，他就一直有在认真思考。
基于这个前提，他才几乎在没任何前辈指点下，便很快发现了其中的许多疑点。
他本来可真是出于兄弟义气，才对小关受害的案子如此着紧。这一回他倒真心没多少功利的念头。
“李工”刚才的那句话，的确让张辉他从中发现了有“立功”的可能性，但却没让他的心意有多少变化。这一回，至少在自己兄弟的这个案子上，能立不立功对他张辉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张辉认为这次的关键是尽快找出真凶，将害自己兄弟的人绳之于法，那才是他现在最着急要办到的事情。
人如果抱着功利心来做事，通常很难免会面对一种进退两难的局面，那就是情报的共享。如果自己想独占其中的功劳，那他自然会考虑“分功”这问题，而不愿意把情报信息轻易地交给旁人。
如果张辉他是想通过破这次案子来立功，那他接下来会做的事情就会有所改变。起码不会象现在这样。
张辉他现在为了尽快将真凶绳之于法，他一与这位“李工”敲定比较有可行性的方案，便马上把官方还不得知，但他自己却熟知的情报给拿了出来。
现在他告诉对方的信息，是小关在青云山上飙车的习惯路线。
虽说上山下山能驾驶机动车行驶的路就那么一条，可飙车爱好者们大多个性散漫，基本都不会老老实实地沿着道路行驶。张辉他能把小关的驾驶路线说出来，尤其是将出发点和终点都说出来，对调查的工作当然会有所帮助。
交通肇事后逃逸，看起来只是撞车后一方驶离现场，貌似只是个很简单的过程。可凡事都有其前因后果，外行人看起来觉得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信息，在受过专业培训的人眼里看来，无论什么细节，都是能将整个事件过程还原出来的重要情报。
尤其是这种发生在公共场合，且两者间没有人际关系的案件，如果不把事发过程给还原出来，光靠瞎猜就想要破案？还不如赶紧求祖宗显灵保佑，请祖宗指引出真凶所在来得简单。
在情报不足这一前提下，即便有个大概可供选择的嫌疑人范围，想从中找出真凶，无疑也是大海捞针。那样的案子虽说迟早也能破，可这“迟早”会到什么时候？可没人能说得准。
光靠推理，或说是瞎猜，很容易陷进思维的误区。张辉把小关的习惯驾驶路线说出来，起码提供针对性，将某些嫌疑犯的“嫌疑性”给收窄到了一定程度。
破案这种事情，有时候即便是自己亲眼所见之事，也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除了那些一时激情勃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最终犯下的罪行以外，在这世上，其实还有些人是在经过沉思熟虑以后，却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恶意，而做出了伤害他人的事情来。
如以下这个例子，现在已经得张辉的同行们的共同“推荐”，一至推举为最具代表性的案件之一。
某男明星艺人，是一位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由于这位明星艺人已经离世，考虑到死者为大，在这里不特别点明他的名字，大家只要知道这死人不是龙豪就好。
某女艺人，曾经演出过几部影视作品，平常主要在些小剧场演出一些传统戏剧为生。她其实也是本案例里的受害者之一，所以在这里也不特别点明她的名字。
该女艺人结识了那个男明星艺人以后，在这位当红的花花公子大明星帮助下，事业有了很大的进步。这位花花公子这回也许是动了真情，并没有打算始乱终弃。
在好多处公共场合下，这位男明星连续多次向该女艺人求婚。
正当追星族们以为自己的偶像，即男明星终于找到了理想中的伴侣，正以为终于有个女人能把这花花公子给套牢的时候，事情忽然起了变化。
就在两人的婚礼之上，花花公子大明星忽然翻了脸，表示自己之前所说的话其实都是假话。他当时把话说得很绝，说他自己从来就没有真心喜欢过这个女人，即正与他举办婚礼的这个女人。
新郎倌这么一闹，婚礼自然就是不欢而散。新娘子女艺人很正常地当场发彪，说她一定要把这个“负心人”、“爱情骗子”给活活宰了！
在“新郎”向“新娘”展开激烈追求的那段时间，当时两人正好在合作拍摄一部爱情悲剧电影。两人在片中分饰一对敌对家族的子女，在不知道对方身世背景以前就彼此相爱。
在这电影的剧本里，后来由于双方家族激烈反对，这对情侣最终双双自杀殉情。
可电影还没拍完，现在影片中的情侣却在现实里闹翻了。他们两人在现实里的“剧情”，可比剧本里的情节更能抢眼球。制片方不知道哪个高层忽然灵机一动，便要求编剧把剧本改了一点点。
在原本的情节里，片中的小情侣两人是要一起自杀，至于是跳悬崖还是跳高楼还是跳海？这段自杀情节一直还没能拍板。因为每个自杀方式都有其特色，也有其表现手法。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无论拍摄哪个场面，都免不了要考虑拍摄预算问题。
在经过修改的剧本里，最后的自杀情节终于盖棺定论啦。
新的情节里，要让这小情侣两人互杀，用一般家庭里常用的日用品来“结束”对方。据说这一方面能从平凡生活里表现出不凡来，另一方面可以让两名主演趁着现在的感情问题，正好在银幕上大飙演技喔。
至于这段情节拍起来是不是最省钱？制片方一口咬定与预算多少没有关系！至于谁信？谁知道啊。
这演技一飙，结果就飙出人命案来了。
在现实中被“新郎”残忍抛弃的“新娘”，手里拿着水果刀毫不犹豫地一下刺进“新郎”的心脏。“新郎”当时倒地那瞬间的痛苦以及挣扎，不得不让在场大多数人表示佩服：
“好演技！连死都死活了！”
至于说在一般家庭里，谁会拿把三十多厘米长的匕首当水果刀？这种细节倒没什么人去追究。
“新郎”倒地后便流血不止，身体也在不时地抽搐。在剧组人员当时看来，“流血不止”自然是来自演员身上装的血包。至于身体上的抽搐，大家都当做是“好演技”去了。
导演看着看着，忽然大声叫“停”。导演他觉得这段戏这样拍不行，得重拍。
花花公子大明星他“死”成这个德行，其演技自然没得说，只有个“棒”字。可他都“死”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去杀死女方啊？
在这段情节里的安排，情侣两人应该是互相杀死对方，以这种方式来殉情才对啊。
导演经过一番思考，总算想出了妥当的解决办法。他决定让片中的情侣两人互相拥抱，然后近距离用刀子捅向对方。
至于两个演员在现实中早已闹翻了脸，肯定不愿意抱到一起？导演他可不在乎这个。导演认为如果连这点表演都做不来，那这两人还算什么职业演员啊？
主意打定以后，导演见男主演还在地上抽搐，还以为这家伙演上了瘾，便叫人过去把男主演给拉起来。
女主演自从导演叫了“停”以后，脸上先前为了表演，刻意做出的“深情款款”早就无影无踪，换成了一副直接表示心意的表情。
她的意识里头，自然恨不得活活剥了对方那身皮，其心意在表情上可是表露无疑。
被导演支使上去拉男主演的那个“不知道谁”，嘴里与男主演说了几句，见对方没有反应，便动手硬是要把对方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