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响自立的号角 321
如果阿燕姑娘以前敌不过那些诱惑,或是在障碍前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坚持,入行时间远比迟大志还要久的她,估计早就当上了大明星,成为当时“阿志”眼里那些高不可攀的人啦。
正因为阿燕她一直在坚持走她自己的路,坚持通过体力劳动挣饭吃,以她的“条件”,才会一直在片场里当清洁杂工。她要是那类“为了钱什么都愿意”的拜金主义者,凭她的身材和相貌,又怎么可能一直做清洁工这种粗活重活?
某些有几分相貌姿色,拍了三两部影视剧,甚至仅仅是数十秒的广告,总之小有名气便榜上阔佬的年轻艺人,在娱乐圈里可多得去了。连资历相对较老的老艺人,往往都看不上那类人,觉得那些人一点也不正经。
在老艺人们眼里,无论是红遍全国以后再与达官贵人结成姻亲,要不就是挣回大笔钱以后再与初恋情人结婚,只有这类事才算得上是“正经”的行为。至于在那些经历过程中发生的事情?只要他们自己不主动说给外人听,外人哪能知道个中细节?
甚至有人抱着这种态度,比如说龙豪:
“外人怎么看待他们,对他们这些艺人又有什么所谓?自己开心才最重要!”
就算阿燕姑娘不想当艺人,而只是想做一份相对“优越”的幕后工作?她在片场里呆了这么久,总也有过好多类似的机会。在老家但凡能念到中学毕业,便从外地到海州来打工,然后在海州传媒集团里从事各种工作,总也比在片场里当清洁工要好得多。
而以上的一切,关键在于阿燕她自己是否愿意而已。如果当事人自己坚持只走一条路,那无论旁人怎么影响,都难以改变当事人自己的意愿。
阿燕之所以执着于她自己那“穷骨气”,在于她与迟大志的性格上有某些极其相似的地方。人生经历里拥有过的事物越少,人往往就越难以舍弃自己当前拥有的事物,越容易执着于这些事物上。
迟大志在“阿志”时代的执着,在前文已经多次提及过。而阿燕她所执着的事物,就是她那“我虽然穷,但穷得有骨气!我犯不着向那些生活条件比我好的人卑恭屈膝!!”的想法。
对于迟大志而言,他以后还有“成长”的空间存在。至于那“成长”到底是好还是坏,相信不少人已经有所了解。而对那位阿燕姑娘来说,她以后却再没有什么成长的空间,甚至是机会可言啦。
因为这对未婚夫妻在争执的时候,迟大志一下不慎,将阿燕推进了旁边大型垃圾车的自动翻斗里。
阿燕当时是一边在工作,一边厉声责骂着自己的未婚夫,即迟大志。
当她抬起一筐垃圾往垃圾车的翻斗里倒时,却觉得筐里的垃圾太重了些。自己的未婚夫就在身边,这种时候,理所当然是要让对方过来帮忙嘛。
这一点不仅是阿燕她这样看待,连迟大志也不觉得这样有何不适。
可两人在合力将筐中垃圾往翻斗里倒的过程中,言语上却又开始了争执。迟大志先前就有好几分酒意,此刻酒劲正有点往头上涌。他一时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动作上自然粗鲁了许多。
不过话说回来,他做体力活的时候往往都非常粗鲁,因为他的力气一直不大。迟大志虽然是传统农家子弟出身,可他从小便不是做惯粗重活的人。
他原本就觉得这垃圾筐太重,他所做出的动作原本就十分勉强。再加上酒意影响,他动作的幅度之大根本就不象是在正经干活,倒象是在借机撒泼。
在另一边抬起垃圾筐的阿燕,注意力大多放在与未婚夫的争执之上。当时她一下走神,没查觉到迟大志的动作幅度及力度,脚下不知不觉便是一溜,然后整个人便摔倒在了垃圾车的自动翻斗里。
当时真正在垃圾车旁边正经工作的人,说实话只有阿燕一个人。由于将垃圾筐往翻斗里倒的活工作量不算大,其他清洁工这时候都到旁边去清扫路面了。
这里的工作量,可不是指具体活所需要耗费的力气,而是指每个清洁工需要负责的工作区域。清洁工的工作方式大多如此,有时候运气足够好,开一次工只需要用扫把到处随便舞两下,活就算干完了。
可要是运气不好么,一个人搞不好就要清理一整堆垃圾山。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如果说阿燕纯粹是因为一时失去平衡,然后才摔进垃圾车的自动翻斗里,这就等于忽略掉“迟大志先前大力乱动”的效果。可要说是迟大志他故意把阿燕推进垃圾车里,这“故意”两字却又完全无从谈起。
当阿燕摔进垃圾车的自动翻斗里时,她和她的未婚夫迟大志两人当场都愣了,都被这突然发生的意外给吓糊涂了。
垃圾车那自动翻斗既然有“自动”两字,就表示在一定程度上能自动工作。当这两个年轻人在愣神的时候,那自动翻斗的工作自然没停下来。
身处险境的阿燕反应相对较快,回神后立刻便想爬出翻斗外边。可她刚才摔进自动翻斗里的时候,一只脚的脚踝不知被垃圾堆里什么东西给卡住了。
她当时连续用力往外拨了几次,却都拨不动!
在未婚妻的连声呼救之下,迟大志总算回过了神来。他先尝试将阿燕从自动翻斗中拖出,可拖了两下,因为阿燕承受不了脚踝处那似乎要被撕裂的疼痛感,只好改从别处入手。
阿燕当时随即告诉迟大志“开关在那里”,然后让迟大志赶紧到垃圾车驾驶室,去找那可令翻斗停止工作的开关时,迟大志却迟迟没有找到。
这垃圾车的司机当时也违反了工作规章,把垃圾车的自动翻斗打开以后,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偷懒去了。虽说这种工作环境的气味是很臭,可身为这类货车的司机,在装货的时候可是应该留在现场,以便应付一些突发意外情况啊!
当时在王土国的各种工作,都是些你情我愿的选择。事先已知道工作环境恶劣,且有拿“恶劣环境补贴金”的司机,在这种情况下却选择躲开?要不是因为当时有大量求职者涌入海州,导致从业者职业水准和责任心参差不齐,这一次大概就不会发生这场悲剧。
如果没了这场意外,有些人的未来肯定也会改变。
迟大志尝试过寻找开关或垃圾车司机,在没找到那个能令自动翻斗停止工作的开关以后,他很快便回到翻斗旁边。当时他的表情显得异常复杂,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处不动,双眼紧紧盯着阿燕,直到翻斗那自带“压缩”功能的“入口”彻底闭合。
随着“入口”的渐渐闭合,阿燕的呼救声也渐渐消失了。当“入口”再次张开的时候,阿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翻斗里。
当时这种垃圾车的技术可算是非常进步,它有着自己的自动处理工序,自动翻斗同时也是整个货仓的“入口”。只需若干人力将垃圾放进翻斗里,其余工序就不需人力介入了。
“入口”每次自动闭合,翻斗内部便会自动招待一次压缩程序,然后车厢内安装的传送带便会开始工作,自动将经过压缩的垃圾块送进货仓内部。
这件多少有些人力混杂其中的“意外”,事后还真是被官府判定成了意外事故。由始至终,都没人发觉迟大志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因为垃圾车“装货”的区域人员混杂,即便有官差在现场发现除阿燕以外的人脚印,也没能通过这脚印查觉到事实的细节。
毕竟在这场意外里,迟大志当时仅仅是一时性起,然后大力乱动了一下子。要说他在“阿燕的死”中起了什么真正作用?顶多是后来那“主动放弃”而已。
阿燕的死,可是让龙豪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被龙豪视作亲妹妹的的义妹之死,令龙豪在接下来的一段时光里,沉迷于酒精带来的麻醉效果之中。
后来为了治疗酒精中毒,为了让自己摆脱对酒精的依赖,龙豪还到某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与龙豪住在同一所医院里的人还有迟大志。两人正因为“阿燕的死”,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同病相怜”。也正因为龙豪对阿燕爱屋及乌,迟大志才真正有机会走进龙豪师兄弟的小团体,然后渐渐成了龙豪的“好兄弟”之一。
阿燕的意外身亡,给迟大志往后的人生经历也带来了严重影响。对于未婚妻的死,他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可是真心为之伤感了好久。
迟大志原本认为自己一直都在利用阿燕,以为自己纯粹出于“占便宜”的功利心态,把与阿燕在一起的生活经历,视做一场“反正不会吃亏的投资”。可当阿燕死后,迟大志才发现原来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对那个原本只算是“利用对象”的姑娘,多少是有一点“真爱”的存在。
当时放弃对阿燕的救援行动时,迟大志原本借着酒劲在这么想:
“你不听我的话?!想毁了我的前程?!我自有自己的方法!你个臭货不听我的话也没用!”
可当阿燕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后,当迟大志回到自己以前与阿燕一起租住的出租屋里,当他在房间里再看不到那个“平常上班时干体力活累得一身臭汗,回来却还能主动做家务服侍他”的姑娘,迟大志终于流下了自到海州闯荡以后,第一次真心流下了两行热泪。
他当时流下的眼泪,如果说成是“鳄鱼的眼泪”倒是稍微贬低了他。毕竟在流下这两行浊泪时,迟大志可是真心为阿燕的死感到悲伤来着。
虽然日后迟大志的性格会彻底蜕变,成为一个自命“阴谋家”的“草菅人命”的狂人。可在那个时段,他却还没疯狂到日后那种程度,还不能够无视除“自己”以外所有人的性命。
他当时虽然已经很“坏”,但他当时那“坏”的程度,离“极恶”的程度还差得很远。用后来信息网络上的流行语来说,他当时“还可以抢救一下”。
自从放弃对阿燕的救援,眼睁睁地看着阿燕的身影消失在垃圾车里以后,迟大志的性情开始日渐变化。
自借助龙豪那“爱屋及乌”的情感,成了龙豪的亲信之一以后,对于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迟大志时常自己问自己:
“我当时没救她,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而这“自问”的回答,通常也是一句自行回答:
“我当然做对了!我不过是把那傻女人当成踏脚石,踩着她往更高的台阶攀登而已!就算那次不甩掉她迟早也得甩!她迟早会挡了我的路!”
在所有人类的潜意识里,都同时存在着“自我肯定”和“自我否定”两种观念。这两种观念,会影响到每个人对自身存在的自我认知。
凡是“唯我独尊”的人,其意识里的“自我肯定”观念几乎无一例外,都比正常标准要强烈得多。这类人在做出大多行为以前,即便不需仔细思考,也会下意识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项。
而当遇到能给自己造成“极大精神刺激”的经历时,这类人往往会下意识将自己当时的行为正当化。
即便是个性平和的人,在遇到“极大精神刺激”的经历时,往往由于负罪感和逃避心态的影响,大多也会将自己当时的行为正当化。何况是那些认为“唯我独尊”,自我存在感过度膨胀的家伙。
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使“前未婚妻”遇上一场致命的意外以后,由于那切身体会到的负罪感,再加上潜意识里“想要逃避过去”的想法,迟大志那原本就相当偏激的性格,日后更是日渐扭曲。
他渐渐开始认为:
“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都太差劲了!象我这样的能人,这么伟大的人,难道只能这样渡过一生吗?不对!我只是需要一个改变的契机!我根本没杀错那个傻女人!谁要她当时不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不服从我安排的人居然还敢说爱我?!她应该无条件向我奉献出一切!”
随着性情日渐扭曲,原本只是针对特定“某个傻女人”的想法,渐渐演变成针对所有“蠢材”。而迟大志认知里所谓的“蠢材”么,凡是曾被他所骗,或是看不透他真面目的人,都是他口中的“蠢材”!
前文笔者就特意强调过,人的性格不会直接影响命运,只能影响到该人的具体行为。性格的变化,令迟大志那原本并不大的胆量,日后渐渐变得越来越大。
他渐渐将所有被他蒙骗过的人都视为“踏脚石”。或刻意,或顺水推舟,总之不断地踩着那些“踏脚石”,一步步往那些原本貌似“高不可攀的巅峰”上攀登。
当原本被他视作“高不可攀的巅峰”被踩在脚下以后,当他在原本那“高不可攀的巅峰”前加上“貌似”两字标注时,再没人敢当面喊他的本名--“迟大志”。那时候无论是谁,只要对他有一点点印象的人,都会尊重他一句“志爷”。
至于“迟大志”这个本名,除了在签署某些公文时不得不用到,他再没在别的地方用过了,反而“志爷”倒象成了他的本名一般。
在他开始自称“志爷”的年代,如果单纯按年龄来划分,大多数人其实顶多只要称他一声“志哥”即可。但他认为“那个龙豪总在人前自称大哥”,所以他自己一定要超过曾经的合作伙伴,即龙豪一个层次,所以才刻意把他自己的称呼改成了“爷”。
在迟大志自己的“自我推广”下,凡是敢不尊重他,或是被他认为“不够尊重”的人,都会被他百般挖苦。
当迟大志被“拥趸们”尊称为“王土国最成功的喜剧艺术家”时,他自称“全世界最成功的喜剧艺术家”也完全够格。如果被“全世界最成功的喜剧艺术家”以貌似“说笑”的方式百般挖苦?纵然是被志爷有针对性地进行人身攻击,又有几个人会联想到这笑话里的实际恶意?
即便不注重那艺术家的“档次”,没有直接来往的陌生人“有幸”见到志爷,光凭志爷那“一看就象好人”、“看起来象会说话的眼神”,有几个人会对他反感?
只有那些与志爷常年打交道的人,才能从多次接触中查觉到迟大志的真面目。而这些查觉到志爷真面目的人,过后基本都会与迟大志“分开”。如何“分开”则各有不同,目的却都一样。
其实早在志爷当上海州电视台的台长以前,他的人生路就已经无法回头了。即便他没做出后来那些恶行,以他的性格,迟早也会在别的方面犯下同等类型的错误,然后被王法所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