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柔拼死相拦
这下子,不只是小太监苏勇哥吓傻了,守在宫门口的凝霜更是吓傻了!凭她们两个宫女的身份,若是慕容澈是走着出紫金宫也就罢了,还能跪着拦上一拦,可……可这是马啊!
便是她和凝柔两个,跪在宫门口挡着路,也只有被践踏成泥的份儿……
凝霜无声的望向凝柔,眼中已经噙了泪,这便是她和凝柔的宿命,不拦着慕容澈,到了皇后李琳儿那儿是个死,拦着慕容澈,也是个死……
出乎凝霜意料之外的是,此刻的凝柔分外镇定,这是凝柔一直等待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定会抓~住的!
“凝霜,你一会儿就倒在一旁,我去拦了皇上!”时间紧迫,说不得更多的话,凝柔迅速的说了一句,眼中尽是坚定之色,她一定会成功,一定会!
凝霜眼睁睁的瞧着凝柔慢慢的向宫门的正中央行去,那拼了命也要拦了慕容澈的模样,让凝霜身子一抖,忍不住就问道:“那你怎么办?”
凝柔此刻死死盯着冲着她而来的烈马,甩出一句道:“若是我死了,你记着替我收尸!”
凝柔说完这话,就将下意识往宫门口而来的凝霜一把推开,双臂张开,拦住一人一马,大声喊着,“请皇上息怒!”
慕容澈正是怒气冲冲的时候,如何会在乎一个小宫女的性命,且还是皇后李琳儿手底下的宫女?
慕容澈料定了,凝柔不过是装装样子,就像那两个一等宫女,流云,流浅一样,一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不是就远远的躲开了?
所以慕容澈手上的劲道未减,冷哼一声说道:“滚开!”
可凝柔依旧是伸开双臂拦在哪里,眼神坚定如初,那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让慕容澈心神一震。
年少登基,他见过太多的神情,狡诈的,圆滑的,谄媚的,甚至于是后妃的媚眼如丝,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竟然会有这样的冷冽之色!
等慕容澈反应过来的时候,马匹已经直直的向前奔去,即便慕容澈已经猛收缰绳,但还是不能阻止那力道……
凝柔迅速的倒退了几步,瞅准时机,一把抱住了高高扬起的马腿!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那马蹄践踏而死!
可马儿岂是那般听话的,凝柔抱住它的腿,只能让马更加的暴躁,狂奔几下,将凝柔狠狠的甩在宫道之上!
便是慕容澈,也被凝柔这样的举止牵累,险些从马上摔落,好在他平日里训练有素,这马儿也是右相李良才选中的良驹,才堪堪坐稳了身形。
可凝柔却没有那么好命了,被马匹甩开,落在宫道之上,后背生疼,似乎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她根本就爬不起来!
可是见到慕容澈翻身下马,手里还捏着缰绳,缓缓向她行来的时候,凝柔便知道,她赌对了,只要她还能活下去,就会是另一番光景!
胸腹有血腥之气在翻涌,可凝柔死死的抿住唇,不让那血从口中吐出来,她的血,每一滴都是珍贵的,是她们全族的命凝结而成,她容不得自己浪费自己的血!
慕容澈缓缓的俯下~身去,看到凝柔一张苍白的小~脸,如一片秋日的白芙蓉花瓣,隐隐在消逝……
慕容澈盯着凝柔,没有说话,他身为皇帝,见惯了生死,但是他此刻有些好奇,对这个宫女好奇,是什么力量,能让她不惜性命,这样拦住他!绝不会是为了皇后李琳儿!
凝柔死死的抿著唇,将自己口中的血一口口的咽回去,直到感觉自己张开嘴,不会吐血之时,才慢慢的轻启朱~唇!
她的时间有限,用不了一刻钟的功夫,紫金宫的其余宫人,就会赶过来,她必须在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让慕容澈记住她,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这一次,说不得她还要在宫中做三四年的宫女!
“皇上。”凝柔终于张了口,“皇上不能这样离去,您必须现在回到紫金宫,安抚皇后娘娘!”
一语一出,慕容澈原本还有的一丝怜悯,瞬间消失殆尽,他当皇帝这么久,太后会跟他说“必须”,右相会跟他说“必须”,如今,就连皇后李琳儿跟前的宫女,也敢跟他说“必须”了不成?
慕容澈眼中厌恶之色丝毫不掩饰,耳听得他身边的小太监苏勇哥的声音越来越近,便知道他们已经要追上来了,自己自是不用再管这个宫女的生死,转过身就要走,却觉得似是被什么绊住了一般。
打眼瞧去,凝柔纤细的手死死的拽着他身上的月白色祥云纹常服,眼神坚定,目光灼灼,凝柔也听到了那样的声音,所以即便她这个时候死死的用了力气拉拽慕容澈,会让她的唇角流出~血迹来,她也顾不得了!
“皇上,右相李大人为其子,求郡王之位,太后娘娘没有说话,便等于默认了,若是今个儿,您责打皇后娘娘的消息传出去,您就没有退路了,您会被李大人和太后所迫,不得不将李大人的儿子封为郡王!”
凝柔尽量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事情说出来,等着小太监苏勇哥带着紫金宫的凝霜等人赶上来的时候,就只听见凝柔卑微的哀求着慕容澈:“皇上请三思,请皇上回紫金宫去吧。”
没有人知道,凝柔到底与慕容澈说了些什么。
慕容澈愣在那里,就在他想要细细的问凝柔,她是怎么知道前朝之事时,凝柔已经晕过去了。
凝柔见到了慕容澈眼中的疑惑,但是她不准备解释了,有时候,话不必言尽,说一半留一半,才会让人想要探究下去,她已经做到了前半部分,她知道,她成功了!
用她的性命相博,她成功的引起了慕容澈的关注,而且……绝不会是一时半刻的关注……
等到凝柔再次睁开双眸的时候,她躺在淡粉珍珠色的帷帐之中,外面有些昏暗,凝柔猜测不出,这会儿到底是什么时辰,可凝柔知道,这里,并不是她的床铺,而是一等宫女的住处。
宫中的宫女官阶森严,只有皇后李琳儿的紫金宫中,一等宫女可以用淡粉珍珠色,二等宫女则是淡紫丁香色,旁的妃嫔身边的宫女,只有墨绿,褐绿那般沉重的颜色,便是再美艳的容颜,也很难在那样的颜色中~出挑。
看到这入目的淡粉珍珠色,凝柔心里隐隐有了数,她替皇后娘娘拦住了慕容澈,想必,这便是皇后李琳儿给她的赏赐了。
没死,真好!凝柔嘴唇微动,却不发出声响,只自言自语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凝柔想要用力坐起来,却发现,她根本就坐不起来,浑身上下,火烧火燎的痛,凝柔无声微笑,是了,那样的被马甩出去,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极难得的了,自己难道还想要一转眼的功夫,就爬起来不成?
凝柔的动作,惊动了外间的人,淡粉珍珠色的帷帐被水绿色的帐勾挑起来,凝霜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映入眼帘,“阿弥陀佛,你总算是醒来了,可吓坏了我了!”
凝柔不敢再动,她怕流血,她珍惜自己身上的每一滴血,所以她绝不能糟践了,“我这是在哪儿?什么时辰了?我得去伺候皇后娘娘用膳了。”
“你别动。”凝霜从身边的铜盆里拧了帕子,在凝柔的额头上覆上,轻声说道:“这里是西厢,你拦下了皇上,皇后娘娘怜惜你,赏给了你这个房间养伤,这些日子,不用你我去跟前伺候着,皇后娘娘说了,让我服侍你,直到病愈。”
“西厢?”凝柔想了想,皇后李琳儿跟前的一等宫女流云,流浅住在东偏殿,她和凝霜则住在后倒座那边,以示尊卑,这会儿她倒是能住在流云,流浅的对面了,也算是一种胜利,是不是?
凝柔有时候有些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在宫里,都是伺候人的奴才们,偏偏要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平日里被各位主子小主们欺负的一等宫女们,下去了,就去欺负二等的,二等的呢,下去欺负三等的,就这么层层递进下去,真真是无休无止!
她搬到了西厢来住,那流云和流浅,怕是不会消停了呢。
凝柔~唇角露出一抹笑意,不就是个“斗”字吗?她不怕,她精心准备了五年才入宫,入宫三年,就能从最普通的小宫女,爬为紫金宫的二等宫女,她会怕“斗”吗?
凝柔偏头看向身边的凝霜,经此一事,凝霜一向冷冷的性子倒是变了不少,就像现在。
曾经凝柔与凝霜也是住在一个房间里的,可是凝霜轻易都不肯跟她说上一句话,凝霜能成为紫金宫的二等宫女,足足爬了十年,她最是明白,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也明白,宫中没有绝对的信任。
什么叫做信任,什么叫做背叛?都不过是一时的罢了。
看凝柔盯着自己瞧,凝霜扭过脸,目光中透着丝韧劲儿,却突然跪下~身去,让凝柔有些措手不及!
“我知道,你今个儿不是故意救我的,不过是顺手,但是你救了我一命,我~日后就会跟随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凝霜说完这话,又缓慢的站起了身子,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这便是聪明人,她与凝柔日夜相处,凝柔平日里装的唯唯诺诺,可是凝霜在夜半无人之时,曾听凝柔在梦中呓语,“杀!我会将你们一个个都杀掉!”
凝霜将凝柔额头上的帕子拿开,放到铜盆中再次浸了水,声音低低的说道:“皇上说过,你醒来之后,会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