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麻雀
周扒皮是个瘦削的小老头，或者说，是因为他的干瘦才那么显老。他的脑袋有点秃顶，颇有几分白头搔更短的模样。他手臂下夹着一份公文带，看起来鼓鼓囊囊。他将公文带往桌子上一丢，顿时激起千层粉笔灰，尘土飞扬，随即周扒皮潇洒的一转身，端了杯子出去倒水了，留下坐在前排的两位小盆友被粉笔灰呛得半死不活。
“咳咳咳，大神，你确定你的提议不是谋财害命么？”朱安筠挥着自己的袖子，将飘在面前的粉笔灰驱逐出境，奈何粉笔灰就像是新长的秧苗一般，割了一茬儿又长了一茬。
方轩此时也捂着鼻子和PM10做殊死搏斗，在朱安筠问话的时候才勉强松开手回答道：“下次换个地方坐。”
“诶，说好的刷脸呢！我要坐前排！”朱安筠十分不解。
方轩顿时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死疼死疼的。
周扒皮端着他的专用大茶杯回来了，满意的看了一眼教室里几乎坐满的状态，最后把目光投在了坐在第一排的两个人。
“哟，今天第一排也有人坐嘛。不错不错。”周扒皮故意咂了咂嘴，只是顺带的那么一提，便翻开书开始侃侃而谈。
然而，作为“被冒泡”的朱安筠就惨了……即使没有回头，她也感觉到一道道目光让她如芒在背。果然枪打出头鸟，暴雨梨花戳泡泡！！
也许是前一天晚上没有好好睡觉，朱安筠上课还没开始多久，眼睛就开始眯呀眯。周扒皮的脑袋在她眼中变成了，一个……两个……好多个……额，哈欠……
朱安筠伸手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出来戳了戳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已经驾鹤西去了。于是又死了心一般迷蒙着眼睛看向周扒皮。
好困，好想睡。朱安筠的脑袋开始越来越重，眼睛原本还能开合两次，后来频率就渐渐的低了下来，完全闭上。终于，朱安筠坐在第一排开始对周扒皮磕头了。周扒皮就像个魔咒，朱安筠每次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想睡。最后，脑袋和桌面来了个0距离接触，朱安筠潜意识里感觉到了安稳，于是就坦然的瘫软在桌子上。坐在一旁正襟危坐的方轩目光一斜，看见了趴在旁边已经快要睡死过去的朱安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拜托，坐在第一排，要不要那么嚣张？！然而，缺觉是种病，懒癌晚期并发症。方轩瞄了一眼朱安筠，又看着满黑板乱爬的周扒皮，趁着周扒皮唾沫横飞的时候长臂一展，连续拍了两拍。
朱安筠顿时全身一抖，什么睡意都没了。
“怎么了！”朱安筠的声音简直冷静的令人发指，要不是嘴角还有刚才睡着的时候的口水印记，方轩都会怀疑刚才她是不是在装睡。
“你在第一排可以不要睡得这么明目张胆么？”方轩目不斜视，声音在周扒皮洪钟般的讲课中飘然传进了朱安筠的耳朵。
朱安筠会意，连忙“哦哦”了两声，也有样学样的坐直了身子看老周画图讲空间解析几何和代数的关联。然而，没过多久朱安筠整个人都坐成了一个向量。
方轩目不转睛的好好听老周在那里讲解析几何，朱安筠开始扒拉他手上的手串。朱安筠试图把他手腕上的手串拉下来玩，方轩便抬起手，配合朱安筠拽手链的动作。
朱安筠先是将那串黑沉沉的手串放在手上掂量掂量，又放在鼻端嗅了嗅。考虑到手串的磁场问题，朱安筠就没有把它戴在手上折腾的，不过下一秒，她就试图将这串手串扔进水里。
“喂！你在干嘛。”方轩其实从之前开始就没有办法好好上课了。现在发现朱安筠居然要对自己的手串下黑手，赶紧出言阻止。
朱安筠表现的很无辜：“验证一下你有多土豪。”
“什么意思？”方轩开始觉得自己跟不上朱安筠的节奏了。
“看看是沉水香还是栈香。”朱安筠暗搓搓的抓住手链不放，深以为买了自己也买不起这么一串。
“老沉水。好了，上课吧。”随着哗啦一声响，手串又回到了方轩的手腕上。
虽然方轩有很高的自觉学习觉悟，但朱安筠就未必了。见方轩不能给她带来乐趣，朱安筠果断放弃了和他交流，转而看向窗外的麻雀。天气转暖，满目苍翠。枝头上原本是一只尾巴很长的灰喜鹊，拿黑圆的眼镜偷偷打量着屋子里状态各异的学生。当朱安筠把目光转向它的时候，它显得很是惊恐，在瞪了朱安筠片刻后，飞快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很快，两只麻雀就取代了窗边那个伸出的枝头。
两只麻雀拿小爪子在树枝上踩来踩去，尾巴一翘一翘的。两颗黑豆般的眼睛闪亮如宝石，无论朱安筠怎么瞧它们，它们都毫不害怕。
朱安筠托腮看了一会，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了草稿纸。不一会，两只麻雀跃然纸上，憨态可掬，肥溜溜的身子圆润饱满，符合朱安筠一贯的风格。
方轩的目光不知不觉就被朱安筠走神的侧脸吸引。长相很平凡，家世应该也很普通，从学识的角度考虑似乎也不是那种博学多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姑娘，甚至还时不时的犯蠢。然而她活的很有压力，却在压力中过的别样精彩自在。她保持了没有经过挫折才有的固执这一点倒是和自己颇为相似。不过，活的没心事也是一种能力。
可如果有一天她遭遇了不能跨过去的困难时，她是不是还能坚持着走到最后？是不是有一天她会变得圆滑世故小心翼翼？
一切未可知。
“这节课我们讲了向量的几种用法，下课之后请同学们好好整理，将6种今天讲到的方法和例题下节课一起交给我。”老周做了本节课总结，说出了大多数人心目中的愿望，也激发了无数人心中的咆哮——尼玛！老纸没听课，6种方法到底什么鬼啊！
没错……朱安筠只能对着自己的麻雀发呆，然后看向方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然而我刚才也在发呆，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