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月下
山鬼接下来讲的，便是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
传说中，很久之前这颗星球是混沌一片，在这片混沌之中住着一个叫盘古的巨人，他觉得这种生存环境实在不爽（每天像在搅散的蛋液里面吃喝拉撒，也确实不爽利），于是他决定亲自动手，改善现状。
盘古用一双斧头日夜不停地砍凿。
只要意志坚，铁杵磨成针。而盘古经过一万八千年的重复劳动，终于在某一日，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周围的一切被分作了两半。一半慢慢上升化作气体，一半渐渐下沉，变作大地。
此一番壮举成就了盘古开天辟地的美名，让他在中华传统故事中占了不可取代的一席之地，得以在千万年以后仍旧是个不得不提的传说。
盘古终于扬眉吐气，在这朗朗乾坤里茁壮成长，被分开的天地每日加高三尺，他也便每日长高三尺。实足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
山鬼讲这些的时候，我不免想到那体毛旺盛的野人，他自称丢了一双斧子，难道……不可能，我兀自摇头，那野人的体型和我们常人相差无几，怎么也不会是传说中的巨型大妖怪。
“自盘古开了天地之后，这几千年来，大地上万物生长，那些在混沌中休眠着的妖兽们也都活跃开来，到现在，已是群妖们的盛世了。”山鬼的声音依旧从那棵树后面飘过来。
我听他意思，如今的人类还处在部落群居时代，尧舜禹有没有在历史舞台上出场还不知道。便问他：“这里除了妖怪，便没有凡人吗？”
山鬼道：“有的，听说他们聚居在水草丰美的地方，只是我没出过这片戈壁，对他们的生活也不太清楚。我们的这片戈壁，曾经也很美丽，不过几年前来了只巨兽，这巨兽正修炼到化形期，再过几年就可以变出人身。它不喜欢水，于是在东边的地面上踩出个巨大的坑，将地底的熔岩引到戈壁之下，把这里的水分都烤干了，于是大地上树木枯萎，百花凋谢，我用自身灵力，也只能护住这一座山，和山周围这一片小小绿洲。”
怕水的巨兽……想来说的大约便是山洞里那家伙了。
“所以，你也是妖怪？”我问道。
“仙子，我不是妖。”
“那便是鬼咯？”
山鬼叹了口气，似乎要讲起他的身世，便听花无道打岔道：“那位风吟月，可是有什么凄惨身世？看她双腿残了，手段狠辣，如此愤世嫉俗，一定是被世界伤害过。”即便是妖怪，只要有些姿色的他都很有兴趣。
山鬼叹了口气：“阿月她，也是可怜……”
忽然一只小兽从树丛中蹿了出来，直奔我和花无道飞跑而来。它跑得太快，以至于我都没能看清这到底是只什么动物，只知道这家伙只有小狗崽大小，一身奶油色绒毛，跑起来像个弹跳着的肉球。
好萌……
我的心都要化了。忽然听到花无道一声惨叫，那小萌兽已咬在他大腿上，还一副呲牙裂嘴要撕扯下几片肉的拼命劲儿。
“小风，回来！”山鬼喊道。
那小兽不依不饶，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地低吼。花无道已冷静下来，一手抓起那小兽后脖子上的毛皮将它拎了起来，一手将自己裤子上的褶皱抚了抚。
那小兽犹自在空中踢腾着腿，呲着一嘴白森森的小奶牙示威。尾巴本能地卷起来遮在**部位，像只愤怒又骄傲的猫崽子。
我这才看清它的模样，居然是，狮虎兽……
所谓狮虎兽，便是雄师与雌虎杂交出来的后代。
这个……就是所谓的小杂种……
看来在遥远的上古时代，民风要开放得多，跨物种交配这种禁忌之恋都不算个事儿。
“小风它不懂规矩，仙子莫要生气。”山鬼急切地道歉。
花无道也便将那小兽放了，临了还在它脑门上揉了揉：“是只公的啊，我可没什么兴趣。”
“小风过来！”山鬼拍了拍手，那小兽便向他跑了过去，山鬼情急之下竟从树后露出半个身子来，一弯腰将它接入怀里。
可我也没能看清这半面身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黑乎乎一团，好像只是个影子。我看了看花无道，他无奈地摇头，表示同样没有看清。
山鬼将那小兽抱在怀里，看了看天色，道：“时候差不多了，后山的花快开了，我得去找阿月了。二位先委屈一下，在此处暂时多歇些时候。放心，我会说服阿月，叫她放你们走。”
我不由得皱眉，这山鬼恭恭敬敬叫了半天“仙子”，到最后我们能不能走，还要看那虎妖发落。
山鬼用几团黑色小旋风卷了些水果到我和花无道中间的地面上，这才抱着小风走了。
待他走远，花无道对我递了个眼色，我点点头，和他蹑手蹑脚一起往林子外走。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这也是我和花无道地再次回到这棵戴着蝴蝶结的大树旁。他倚着树干，道：“听说过鬼打墙吧？”
我点点头：“不管是什么把戏，看来这山鬼是有心不让我们跑掉。”
花无道干脆坐了下去：“那就不跑了，先睡一觉再说。”
“嘘！”我对他比了个手势，“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一阵细微到近乎不可听闻的声音，像是小小的昆虫张开翅膀轻轻抖动的声音，密密麻麻传来。我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两步，花无道也跟了上来。
扒开树叶一看，我们都惊得呆住。
那是一整片巨大的仙人掌，都有两人多高的样子，密密麻麻生在山腰下的黄沙地里，每只仙人掌上都擎着脑袋大的花骨朵，此时那些花骨朵正在月光下慢慢张开，伸展着花瓣吐露着花蕊。
方才那声音，便是一整片白色的巨大花朵同时绽放所发出细细的声响。
这便是山鬼所说的，后山要开的花儿吧。也的确是不可错过的景致。
我正感叹，发觉倚在我身侧的花无道身体越来越热，甚至发起烫来。
“你？”
“嘘……”他坏笑了一下。
顺着他眼神望去，便见花海之中，一双男女正在卧在沙地里，衣衫褪在一边，看不清具体细节，因有一团黑雾将两人罩在其中，只能见到一片裸露出来的肩背，白皙诱人。隐隐可听见那雾团之中发出叫人而红心跳的声响。
反应过来，我扭头就走。
却被花无道轻轻拉住手臂，他附在我耳边低声道：“这里我们先前没来过，说不定走过去，便破了那山鬼的迷阵了。”
虽然他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可我可不想在人家正行好事的当口若无其事一样从旁边溜过去。
“这时候，他们正好没空顾及到我们。我明白，你是觉得不好意思嘛。”说着他伸出双手从身后替我捂上耳朵，推着我悄悄向前挪去。
其实这种场面也没什么大不了，本下仙闯荡仙凡两界这么多年，该见的都已统统见过。不同的是，此时身边有个男人，两人一起面对这种事，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想想，还是逃命要紧，即便真的尴尬，也该是那对男女，怎么也不该轮到我。
自我心理疏导完毕，我也便大大方方迈开步子。
刚走了两步，脚下忽然一绊，我禁不住“啊”地叫了一声，人向前一跌，顺着山坡滚进仙人掌丛中，身后的花无道要伸手拉我，顺势也被带了下来。我紧紧闭上眼，觉着自己不被扎成马蜂窝，也要变身刺猬了。
奇怪的是，身上倒没什么刺痛的感觉。
睁开眼，发现自己被花无道紧紧压在身下，他微微皱着眉有些痛苦的样子，可看了看我，又笑起来，弯起的眉眼俊美无敌，可这眼见就要吻下来的唇是怎么回事……
“去死——”紧要关头，我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余年年——”他的喊声含恨远去。
站起身便见一股黑风嗖地旋起，离了这仙人掌花丛，隐约见到旋风中央的风吟月匆匆披了衣服，长发飘扬起来，她冷冷回头望了一眼，叫我心头不禁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