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1941年夏,燕山山脉与太行山脉交界处。
狂风把树枝吹得来回摇晃,偶尔会有树枝被风吹断,“啪”的一声落在地下。
天空划过一道道闪电,紧着着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瓢泼一样的大雨从空中落下来,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在闪电的一明一暗中,可以看见一个黑影急促地向前跑着,后面还传来了稀稀疏疏的枪声。模模糊糊中,可以看出那个黑影一跛一跛的,显然是受了伤,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前进的速度。
那个黑影在一座大山前停住了脚步。借着闪电的一明一暗可以看出前面的山势很陡峭,如刀削的一般。闪电的光亮一过,他看到了模模糊糊的一条小路似乎通往山上,便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沿着那条小路艰难地向上攀登。他的脚下偶尔有几块石头滚落,但石头滚落的声音被淹没在雷声里,并不怎么真切。
过了很长时间,他来到山腰的侧面。似乎他感觉到后面的人不会很快地追过来,于是,他坐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夏日的季节天气就是多变,狂风大雨来来得急,走的也快。刚才还是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这会儿便风停云散,漫天星斗了。
面对着突然安静下来的一切,他变得不安起来。因为他知道这突然的安静对于他来讲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如若刚才没有雷雨的掩护,此时的他岂有命在?他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周围依旧是静悄悄的。
难道追击自己人走错了方向?但他在刹那间否定了自己推断,因为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他们绝对不会走错方向的。日本人放弃追赶自己更不可能,因为从刚才偷袭时的困难程度以及日本士兵对自己的穷追不舍足可以推断出这个布包里匣子对日本人来讲至关重要。
他预感到危险正向自己一步步的迫近,也许……
想到这儿后,他四肢一齐用力,猛地站起身来,继续艰难地往上攀爬着。
前边的路是挨着山崖开凿的一道两尺左右宽的路:头顶是岩石,脚下是不见底的悬崖。这条石路似乎是个不规则的弧线型,从这里看不出路的尽头有什么。要想从这里通过能半蹲着往前走,只要稍有不慎,定会摔得粉身碎骨。尤其是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走这样的路需要十足的胆量。
他心里清楚,眼下只有通过这条路才有生的希望,他没有别的选择。危险的迫近,使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坠落山崖,至少这个布包里的匣子还有落下中国人手里的机会,这样对于自己以及已经死在对方枪口之下的弟兄来说也有一个交代。
他心一横,向石路走去。尽管如此,当他靠近石路的时候,还是迟疑了一下。他慢慢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偶尔有脚边的石块掉落山崖,都会给他心灵上带来强大的震撼。他走一步,停一下,稳稳心神,又迈开第二步,就这么地一步一步地艰难向前挨着。这条本不远的小路他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但在他的感觉里这条路比一个落魄的人走了一辈子的艰辛路还要艰难。
这条路终于走完了,他直了下腰,打量着眼前的景物:路的尽头是一个大约十平方左右的不规则的平台,平台的正前方似乎有一个石缝。
他此时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必须停下脚来好好的休息一下。至于这个石缝会通向哪里,后边追击的人大概过多久才会追到这里,他不愿意再去想。
他强撑着往前走了几步,在平台上躺了下来。他摸了摸身边的布包,发现那个匣子并没有在逃亡中丢失,心里多少宽慰了一些。
昨天还在和自己一起有说有笑的同伴在劫击这个匣子的时候一个一个地倒在了血泊中,现在都成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自己只能带着伤痛、强忍着悲哀带着这个匣子逃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曝尸荒野。
为了这个匣子,为了这个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秘密的匣子,丢掉了整整二十七个人的生命,究竟值得吗?他躺在平台上反复地问着自己。
在平台上躺了一段时间后,他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或许此时追击的人还在犹豫是否要走自己刚刚走过的路,或许他们已经葬身崖下。
此时的他疲惫和紧张在慢慢地减退,小腿、腹部以及后背上的伤痛慢慢地增加起来。
疼痛是有好处的。他对自己说。
他知道,伤口的疼痛在对抗着饥饿和疲惫,如有没有这些疼痛自己会依旧在这里休息下去,接下来就是被雨淋的伤口感染,然后就发烧,最后自己就慢慢地离开这个世界。心底里那种把这个匣子交给抗日组织的意愿让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向那条石缝走去。
这条石缝是天然形成的,很窄,仅能容许一个人侧着身子过去。他小心的往前探索着。虽然这条石缝不怎么好走,但比起那山崖小路来要容易的多了。他走了一段后,前面逐渐的宽了起来。再走一段,居然看到了山缝尽头忽明忽暗地的闪烁着点点星光。
这山缝尽头的点点星光点燃了他所有的希望,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的星光。
后面追击者的消失,前面点点星光的希望,让他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忘记的伤痛。他开始憧憬着自己走出困境,然后揭开这份用二十七个伙伴的生命和自己辛苦的逃亡为代价换来的匣子所隐藏的秘密……
哦,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他走到石缝的尽头,用尽所有的力气,从石缝里爬了出来。
这里是这座大山的另一面,透过树木的缝隙,可以看到山下不远处有似乎有光亮。
此时的他不知道远处的那若隐若现的光亮来自于山下的农户还是自己的幻觉。他决定不在去想这些,只是一味地迈着艰难的脚步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他的体力渐渐不支,脚下一滑,顺着山势滚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