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唐府正厅内灯光明亮。正厅两侧墙壁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令人感到不解的事对着门口的墙壁悬挂着三件利刃:中间是一口宝剑,黄金制成剑柄上镶嵌着宝石;左侧是一柄斧头,斧柄上刻着“鬼盟”二字;右侧则是一把看似普通的日本军刀,这三件利刃寒光闪闪,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三件利刃的下方是一张方桌和两把太师椅。方桌上的中央放着两只青花瓷瓶,靠近左侧的地方有一个茶杯。茶杯的盖子斜放着,一些蒸汽从茶杯不时地向外冒。
方桌左侧的太师椅端坐着上一位老者。这位老者大约六十岁左右的年纪,慈眉善目,两鬓都已斑白,一双眼睛烁烁放光。从这位老者的面目上看就知道不是一个等闲之辈。他便是唐府的主人,姓唐名颎,字世宽。
唐颎的身旁是留着短须一个青年男子。这个人身形矫健,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他是唐颎的义子,名叫唐潇。
正厅中央站立着一个穿着夜行衣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眉清目秀,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的左臂受了伤,被草草地包扎了一下,包扎伤口的白布上有铜钱大小的一块血迹。他的双手被反剪着绑在一起,上衣和裤子除了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外还有零星的几个小圆洞,一双鞋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离他左脚一尺远的距离有一块蒙面的黑巾。
这个年轻人的身后站着的四个彪形大汉长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眸子里透出一种杀气。这四个彪形大汉不仅身强力大,而且手上的功夫和枪法也十分了得,他们便是唐颎的轿夫,人称“唐家四魁”。
唐颎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地向外掸了几下,然后用嘴轻轻一吹,饮了一小口。过了一会儿,他把茶杯放在了方桌上,面带微笑对那个年轻人说道:“年轻人,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现在成了鼠却还摆出猫的架子,会死得很难看。”
穿夜行衣的年轻人怒目而视,说道:“我再重复一遍,我是在被日本人逼上绝路才跑到你们院子的。你要是还有那么一点儿中国人的良心,你就放我走。”
唐颎并不恼火,继续微笑着说道:“现在院子的周围站满了日本皇军,即便我有心放你,恐怕你也跑不掉。你要真被日本皇军抓住,我可就不好交代了。”
穿夜行衣的年轻人不屑地说道:“外边站的可都是日本宪兵司令部的人,既然他们不敢贸然进院子来搜,说明你的势力很大,就看你帮不帮了。”
“你让我帮你?”唐颎哈哈一笑,说道:“年轻人,你真会说笑话。我们素昧平生,我凭什么帮你。”
穿夜行衣的年轻人理直气壮地说道:“凭你我都是中国人。”
“中国人?”唐颎站起身来,走到这个年轻人的身边,说道:“需要帮助的中国人太多了,我无能为力,既然那么多人我都没有能力去帮,也不差你这一个。再说了,中国人有很多种,地痞、官僚、军阀、汉奸,这些我都要帮吗?”
穿夜行衣的年轻人冷笑道:“如果我真是你说的那些人,会落到如此下场吗?”
“就是因为你不是这些人,我才和你说这么多的话。”唐颎转回身,指着墙上的三件利刃说道:“我们祖上定下的规矩,擅闯唐府的人,无论是王宫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当然包括现在的日本宪兵一律毙于刃下。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那就是他被这里的主人相中,同意改换门庭,成为唐门中人。我的话你能听明白吗?”
穿夜行衣的年轻人双眼一闭,说道:“龙游浅水,虎落平阳,这也是劫数,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
“放肆!”唐颎说完稍稍一蹲,一条腿扫向了年轻人的小腿。
穿夜行衣的年轻人踉踉跄跄地向前了几步,费了好大力气才站稳了脚跟。
唐颎轻轻地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一棵好苗子就这么毁了,可惜了!”
在要穿夜行衣的年轻人正要说话的时候,正厅的门开了,一个面部严重毁容的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个人简直不能称之为人:面部被大小不一的疤痕拉的极度扭曲,一只眼睛已经干瘪,另一只眼睛向下倾斜,鼻粱凹陷,鼻头外翻,下唇的一条很深的刀疤一直通到脖颈。他这样子足可以去吓鬼,连那不惧生死的穿夜行衣的年轻人看到他也瞪大了眼睛,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颎对来的这个能吓死鬼的人,问道:“管家,出什么事了。”
这个唐颎被称为管家的人说道:“老爷,您的日本朋友河边清一到了。”
唐颎先是一愣,而后微笑着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管家指着穿夜行衣的年轻人说道:“老爷,他怎么办?”
“看他也是个地道的汉子,留个全尸吧。”唐颎转过身来对穿夜行衣的年轻人说道:“年轻人,你觉得呢?”
穿夜行衣的年轻人看着唐颎说:“你没准备把我交给日本人,总算还有点儿中国人的良心。”
唐颎走到另外一个彪形大汉的身旁,猛地抽出他的佩刀在这个彪形大汉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接着掏出一块手帕把刀上的血迹擦干净后放回刀鞘,然后把手帕交到他的手中,说道:“自己包扎一下吧。”
这个彪形大汉规规矩矩地接过手帕,自己包扎着。
“大魁,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唐颎一脸严肃地问这个彪形大汉。
“是老爷……”这个叫大魁的彪形大汉接触到唐颎锐利的光的时候,把刚才想要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改口说道:“是被闯进院子的盗贼所伤。”
“盗贼呢?”
“跑了。”
“当时都有谁看见了?”
“当时就我自己,没有旁人。”
“很好。”唐颎点了点头,指着穿夜行衣的年轻人对唐潇说道:“潇儿,你在他的身上绑个铁锤,头朝下扔到后院的井里。”
“是。”唐潇说完,带着穿夜行衣的年轻人离开了正厅。
“你们也回去休息吧。”唐颎说完后,和管家离开正厅,朝走院门走去。
管家打开门后,唐颎满脸堆笑地迎了出去,说道:“河边将军,少见少见,我以为你把我这个老东西忘了呢。这是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河边清一也陪笑说道:“这风可不常见。”
唐颎笑着说道:“是什么风。”
“沙尘暴。”河边清一边比划边说:“这风可了不得,刮起来让人睁不开眼,我差点把门儿都认错了。”
唐颎哈哈一笑,说道:“河边将军,你都五年没登我的门儿了,不刮风也得好好认认。”
河边清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世宽兄,你一口一个‘河边将军’叫着,看来你还是在埋怨我啊。你说说,我这个门可怎么登。”
唐颎也作出一副极其为难的表情,说道:“我只是平添了几丝白发,而你从当年的一个拿手术刀的日本军医荣升为中将,不能再那么称呼你了。”
河边清一苦笑道:“我这个中将只不过是个虚职,世宽兄就不要取笑我了。”
唐颎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拿手术刀的中将可是凤毛麟角啊,连皇军的高级长官都对你不敢小觑,我一介草夫直呼你的名讳难免会落得个对大日本皇军不敬的罪名,这我可担当不起啊。”
“少来这套。”河边清一摆了摆手,说道:“世宽兄,恕我无礼,就你那个穷脾气,你什么时候对大日本皇军敬过?
唐颎连声说道:“不敢不敢。”
“世宽兄,先不说你曾经救过我的命,就凭你我将近二十年的交情,别说称呼我的名字,就是骂我一顿打我几下那不也是应该的嘛。”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唐颎哈哈一笑,把手一伸,说道:“清一,请。”
“世宽兄,请。”
唐颎边走边说道:“清一啊,我看外边来了这么多的宪兵,恐怕你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出了点儿小麻烦。”
“什么事惊动了这么多宪兵。”
“世宽兄,我们五年没见了,不要让那些小事坏了我们的兴致。这五年里你又添了不少好东西吧,得让我过过眼。”
“喝茶下棋可以,至于我的东西嘛……”唐颎哈哈一笑,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
河边清一同样哈哈一笑,说道:“世宽兄,茶要喝,棋得下,东西也一定要看。”
“而且相中了也必须拿走。”
“世宽兄,这次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