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算
汪直看着茹荃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万贞儿还会抽出精力来对付一个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废后吗?”
“此话怎讲?”茹荃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想要她的命,也不必费劲巴拉地搞什么毒不死人的毒药,而且更不用让汪直亲自来做。
“你就是个试药的。”汪直抿了抿嘴唇说道。
“试药?这么说,万贞儿真正想害的另有其人?”
汪直不想再回答茹荃,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转身便想离开,却被茹荃一把抓住了衣袖。
“喂!那么,你是真的想让我试药了?你也想我死?”茹荃感觉自己浑身发冷,她一直对汪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总觉得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此刻却不得不面对汪直背叛的现实。
“如果我想让你死,你早就死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而且,就算你把那一整盒云片糕都吃了,也会安然无恙。”汪直说完,慢慢地转过身,看着满脸惊讶的茹荃,忽然说道:“我记得,你好像还欠我点什么。”
“我,我,我欠你什么,你个死奴才!”茹荃被汪直搞得有点混乱,一时之间连读心术也忘记用。
“对,就是这句,奴才办事得力,赏香吻一枚!”汪直言毕,已经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茹荃的唇上点下一吻,随后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地消失了。
“妈的……”茹荃暗骂一声,感觉有点吃亏,如果是个男人也就罢了,竟然被一个太监给吻了。
“今天一定是撞邪了,真是撞邪了!”茹荃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回走,刚走一步,却感觉脚下踏上了什么东西。
俯身一看,半块土黄色的石头躺在地上——那正是阮季川当年送给她的那块怪石吊坠。茹荃捡起石头捧在手中,想着刚才必然是自己跌倒的时候吊坠的线断了,“好险,好险,差点就遗失了。”
兜兜转转这么久,只剩下这一块她根本瞧不上眼的东西是她和季川之间唯一的念想,“季川,你真是傻,人家随便给你个什么石头,你就说能百毒不侵,当成宝贝送给我。”茹荃对着石头自言自语,心中涌起一片暖意,可是转念忽然愣住了——百毒不侵?难道是这石头的作用?
茹荃摇了摇头,说道:“看来我也傻了,世界上哪有什么戴上就能百毒不侵的石头。”
虽是这么说,但茹荃还是回到房内,仔仔细细地重新编了一根金丝绳,将吊坠重新挂在了脖子上,不管这石头是否有用,那都是季川的一颗心。是她这一世唯一在乎的那颗心。
……
长春宫内,万贞儿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地在屋内踱步,汪直办事仍然未回,她便也不想歇息。
“娘娘,时候不早了,今日皇上恐是不会来了,娘娘不如早些歇息吧。”万贞儿身边的宫女常常做不到一个月就会因为各种原因或死或被打发,所以现今服侍在侧的又是一位新人。
这女子本来名字叫做秋棠,但万贞儿知道茹荃喜欢海棠,所以听到这个名字便觉得反感至极,便给她改名叫做桂香。
“蠢婢,你怎么就知道皇上不会来了?今天皇上明明说了要来我这儿的,你可知道,皇上来我这里,可是不分时辰的,有时半夜甚至清晨都会过来。”万贞儿抚了抚云鬓,回忆起朱见深宠爱他时的情景。
桂香见自己又碰了一鼻子灰,便不再言语。
万贞儿却感觉肚子里还有一堆话没有说完,便又唤桂香:“整日只知道傻愣愣地站着,赶紧给本宫出去看看,那汪公公怎么还没回来?”
桂香闻言,赶紧去看,刚走出两步,就和汪直撞了个满怀。
“娘娘,奴才回来了。”
万贞儿一见汪直,心才落地,踱到榻边一歪躺下,说道:“那姓吴的小蹄子可已试药了?”
“试了,这药效真是奇好,只需一点点,便会浑身刺痛,无法安歇。”
万贞儿闻言,嘴角噙出一个笑,说道:“可死了?”
“没死,没死,那周太医的药性拿捏的刚刚好,可以说是让人生不如死。”
万贞儿的笑意更浓,说了一句:“吴茹荃啊吴茹荃,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汪直也赶紧陪了一个笑说道:“娘娘,既然药效已经试过,是否应该赶紧用在正主身上了?”
“当然,再过七天便是柏贤妃的生日,皇上说要开宴为她庆祝,到时候人多事杂,我们才好下手。”
“是,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做到万无一失。”汪直说罢,转身出了云翔殿。
来到殿外,汪直长出一口气。
糊弄万贞儿这样毫无智商的女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为她博宠,为她博上位,都是汪直分内的事情,也是他愿意为之的事情,但对茹荃下手,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根本下不了手。
无论是九岁时初次相遇时的那几个铜钱,还是茹荃做太子妃时雪地里的那个媚眼,再或是茹荃装疯之时那个若真若假的拥抱,还有刚刚发生的那一个玩笑一般的浅吻,一切,在他的眼中,都难以忘记,难以忽略。
汪直的铁石心肠,只有茹荃这一个缝隙。所以当万贞儿要他去下毒的时候,他只在其中一块糕点上撒了毒粉,这是他唯一可以为茹荃做的让步,毕竟,作为一个太监,他知道他永远也得不到茹荃,所以,他对茹荃的生与死下了一个温暖又残忍的赌注。
“丫头,看来你的命还真是大,你又赢了。”汪直轻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嘴角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
储秀宫内,柏澜汐面沉如水,一边无聊地撩拨着棋碗里面的棋子,一边看着面前跪着的有些狼狈的老妇——粗布宽衣,满面风霜,这样的人在皇宫内,她还是头一次见。
“你就是温嬷嬷?”柏澜汐轻声问道,语气中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润。
“是,西宫管事温氏拜见贤妃娘娘。”温嬷嬷浑身不自在地叩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