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狼吞虎
不知何时起,乌云如墨汁一般,汇聚在高天之上。
冷风乍起,有片片雪花飘落。
城头之上。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时半会就遭受了两回无妄之灾的王知远,顾不上搭理鼻子上的伤势,缓过劲来便在沙尘的搀扶下站起来,趴在城墙沿上急切的观望城下的情况。
“是你!真的是你!”
王知远死死的盯着城下那名正在与霍浪对峙的青年,终于确认了那人就是消失了三月之久的荣国公……韩苏!
再次见到让王家家道没落的仇敌,一时间,王知远浑身都在颤抖,简直不能自持!
紧接着,红肿的鼻子上流出了两道殷红的鼻血,让他看起来风度不再,甚至有些面目狰狞……
“公子火气有些大啊……”
一旁的沙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城下的那名白衣女子,一瞬间就喜上眉梢。当即出言道:“公子可是看上了那名白衣女子……”
然后……待沙尘讲他与韩苏和剑心如何在南林相识,又献计杀死韩苏,抢夺他的妻子等等龌龊事后。想不通韩苏又如何有了一名妻子的王知远,顾不上什么风度,抬起胳膊用衣袖抹了一把鼻血,幽幽道:“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的贪花好色吗?”
你们,显然指的是沙尘与之前泪奔的冯雪姬了。
沙尘连称不敢,不过眉头倒是皱了起来,暗道如果他真的看不上那名女子,自己岂不是白费功夫?若是再追究起自己没有寻到寿礼的事情,事情当真就有些棘手了。
心中思付一通,末了他眼珠一转,道:“当然,您也可以将她献与王大人做寿礼嘛……”
闻言,王知远气不可遏,呵斥道:“我祖父他老人家都六十高寿了!如此妩媚绝色的女子还不要他的老命,我还想让他多活几年呢!亏你想的出来!”停顿了一下,看着被自己训斥之下,脸色变得忽明忽暗的沙尘,立时出言安抚道:“也难得你有心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确实有些行不通。”
转过头去,王知远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王家终究是没落了,一个武士境的武者都要捧着,生怕他离了心。若是在以前,自己又岂会在意他的感受?
再次着眼于城下,他更是怒火中烧,韩苏!王家之所以会如此落魄,这一切就是拜你所赐!
只是,忽然他眼前一闪,紧接着便是霍浪已然倒地不起的场景,他一时间有些呆愣。
听了王知远的安抚话语,脸色好转了一些的沙尘,当下指着韩苏,解释道:“武士境顶峰的实力,对上初入武士境的武者,确实有些碾压,更何况他刚才出招着实有些阴险……”
“他?武士境顶峰?你有没有搞错!”
王知远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沙尘,只道他是在说谎。
怎么可能嘛!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他韩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拍圣上马屁的寻常人,又如何能够化身武士境顶峰的武者一拳打倒霍浪?而且,武道的前两个境界,修炼的是**,不仅要修炼者武学天赋出众,还有莫大的毅力才能有所成就,就凭这个每日醉生梦死的韩苏,如何又能在短短的三个月里达到武士境顶峰的实力?根本不可能!
只是眼前的情形又该作何解释?
一时间,任他王知远再是才智出众,当真也是想不通……
当然,一个真正的智者是不会掐住一点小小的疑惑不放,从而误了大局的。而王知远此时所思虑的大局,便是该如何杀死韩苏!
对!杀死韩苏,杀死这个国之大奸,杀死这个让自己家道中落的仇人!
定下心神的王知远,狠狠的看了一眼人群里的韩苏,扭过头来盯着沙尘,问道:“你有几分把握击杀他?”
他阴狠的眼神,让沙尘心颤,心道恐怕这才是这位表面上温和随意的王公子,真正的性情吧。不过听闻他要杀死韩苏,他当即有些欣喜,自己的功夫还算没有白费,他王知远终究是对那名女子动心了。
错估了王知远杀人动机的沙尘,只是稍一欣喜便皱起了眉头,悻悻道:“我俩都是武士境巅峰的实力,他在刚才的打斗中没有施展出是修炼了何种功夫,如此,我也只有五成把握……”
王知远眯起眼,目光闪烁一阵,末了还是摇了摇头。
见他如此,沙尘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本领低,当即出言道:“您忘了?我还有位与我同等境界的师兄,大家同样的境界,二对一,定当没有不取胜的道理。”看着还是默然无语的王知远,沙尘只道是他默认了,便道:“我这就去城下与师兄会和,将那人击杀?”
闻言,王知远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在沙尘的眼中,他的身形一时间有些落寞……
王知远终究是怕了,大庭广众之下,击杀一名当朝国公丶新科驸马的事情若是败露了,这后果不是自己那个没落的家族可以承受得了的!
可是一想到韩苏对自己家族的羞辱,以及祖父三品县令的封号也是因为此人而来,他当真又很想杀!
只是王知远还没有想出一个章程,便眼前一亮……城下的情况有变!
……
城门前,静默的人群之中。
一名身着粗布短衣,青须遮面的青年,无论冷风如何吹拂,都是身形如剑傲立在布满了积雪的地上。
面对他这副一时无两的高手姿态,剑心的唇角微微扬起,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便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气势吗?为什么感觉有些白痴相呢?
哪里知道身后的人是作何感想的韩苏,强自压下心中胜利的喜悦,冷眼看着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霍浪,不屑的撇了撇嘴,冷冷道:“大冬天的光膀子,亏你想的出来,暴露狂啊?真想将你那颗榆木脑袋掀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脑子。”
只是,面上沉着淡定的他,心中却是在暗暗吃惊:“这位名叫霍浪的纨绔子弟,当真不愧是迈入了武士境的高手,根骨坚实好似铁石一般!要是普通人对上自己那全力一击,千斤之力下非得被打爆脑袋不成!”
甩了甩隐隐作痛的手,表面却是一副在嫌弃手上沾了霍浪的血液,让他感觉很是污秽的样子。总之高手姿态不能丢……
环视四下,看着当下周围的人群俱是目瞪口呆的神情,韩苏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已然达到了他想要立威的效果。
对,是立威!
刚才的那一拳,他之所以不留余地全力施为,便是想用雷霆万均之势,从而让那群纨绔子弟心中胆怯,就像他先前一拳砸晕了一名守城的守卫,从而让其余的守卫不敢上前轻试锋锐那样。
“他偷袭!”
不过还是有一名回过神来的公子哥大声指责韩苏。
确实,韩苏这一击当真是先用言语扰乱霍浪的思绪,然后趁着他没有集中注意力之时,悍然出手!确实有些偷袭的意思,不然以霍浪初入武士境的境界,虽然比不上韩苏武士境顶峰的实力,但是也有着武道功法《莽牛劲》为依仗,对抗没有学过任何武道功法的韩苏,胜负先不论,至少不会像表面上体现出的那样如此不堪一击。
被人看穿了是下了黑手偷袭的韩苏,立时眉头微皱,嘴角轻扬不屑道:“偷袭?你是不服喽?那便上来试试啊!”
他又不是脑子有病,当然不会被人叫上一声便承认自己是在偷袭。反而还大声邀战,以示自己的强大。
“上去啊!”
“不服再打过!”
围观的难民当即起哄,出言讥讽那名公子哥。
“这……”那个说韩苏是偷袭取胜的公子哥,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霍浪,只见他的那张脸上还清晰的印着一个拳印,当真是血肉模糊丶惨不忍睹!
他当下变得唯唯诺诺,低下头来,哪里再敢有韩苏单挑?
总之不管韩苏是不是偷袭,才打败了霍浪,这些人俨然都被霍浪的凄惨下场所吓住了。而韩苏想要立威的效果是达到了。
如此,韩苏暗下舒了一口气,心想这样应该就能吓退这群纨绔子弟了吧?
不然真的打起来,面对这二三十名武道小成的公子哥,还要托着一个伤势未愈的剑心,他当真没有取胜的把握。
然而就在这时,那名一直低着头的公子哥,猛然抬起头来,显露出一张因羞恼而涨得通红的脸,扯起嗓门大吼道:“霍浪被他打死了……大家并肩子上啊!”
“对,打死他,给霍浪报仇!”
“打死他!”
“……”
却是这群本就是心高气傲的公子哥,虽然惧怕韩苏强大的实力,但是吃了大亏之下又岂会如此轻易的善罢甘休?如今有人带头之下当即抱团,同心协力起来。
望着一群迎面扑来的纨绔子弟,韩苏当下目瞪口呆的咽了一口唾沫,心中唾骂道:“令堂蛋,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不过他也是知道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他们包围了,想要逃跑是断然不可能了。
他当即将手摸向怀中,便是要拿出官印表明身份,同时高声道:“且慢,我是……”
“我还是你大爷!”
“狗/日的!现在知道认怂了?晚了!”
只是韩苏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群纨绔子弟已然冲杀至他的面前,俱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的凶狠神情。哪里又会给他表明身份的机会?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只有战了!
转而自怀中摸出一把水晶匕首,韩苏立时神情凝重,目露阴狠神色,气势端的是凌厉无比,正是他在危机重重的南蛮林海之中,经历了太多次的生死杀戮下所锻炼出来的气势。
头也不回的对着围观的人群里的一名中年男子大喊道:“王通,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兄弟!萍水相逢,我不求你帮我杀敌,只求你护我爱人周全,能让她安然离去可好?他日若是有机会,兄弟定当千百倍的报答你的恩德!拜托了!”
言罢,韩苏不再犹豫,握紧手中的水晶短刀,迈动脚步,不退反进,向着那群纨绔子弟冲杀过去!
城头之上的王知远眼见韩苏没能表明身份,当即松了一口气,然后着眼于城下的情形,当真是热血沸腾!
杀!杀!杀!卖些力气杀死那个狗贼!
如此就是事后他的身份曝光,却也是那群纨绔动的手,又与我,与我王家何干?!
妙哉!这简直是天然形成的驱狼吞虎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