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血祭
东明王不闪不避,毫无惊惧之色,似早料到会是如此
只见他躬身弯腰下去,并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去,试探着,轻轻地朝那小青蛇的头顶,拂了上去。
小青蛇凶狠阴毒的眼神,在东明王灼灼注视下,突然变得和缓起来,吐出去的信子也慢慢收回了口中。
东明王口中喃喃有声,细微几不可闻,小青蛇如被读取了心意,一点一点,臣服在他手下。
若瑶黑曜石似的眼珠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勾了勾唇,眼神中掠过一丝冷厉。果然那仙差的话没说错。
这乌金国里,除了她,还有一人可读,可讲蛇语,那就是眼前这个朗目修眉,悬鼻薄唇的冷峻男子。
东明王。
“她不是供你玩乐的玩具!”突然之间,若瑶冷下脸去,破破烂烂的衣袖扬扬撒了出去,小青蛇顿时被她收了回去。
东明王手下一空,随即快如闪电,反手抓住了若瑶柔若无骨的手腕,眼中陡然掠过一道血色光芒:“你真的懂?”
这怎么可能?若不是他亲眼得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太后的话。
“西凉国的那个贱种,怕是识得蛇语!”
天下之大,唯他才有这项本领,这既是天赋,却也算是诅咒。
可眼下这个小丫头片子,她怎么也会?
“哦?依东明王的意思”若瑶扬首仰视对方,眸中浮现森冷寒霜:“我就该什么也不会,是不是?我就该平白无故被从家里母亲身边拽来,平白无故被你们乌金国的人折磨,平白夫故地去死不成?”
听到若瑶口中说出母亲二字,东明王的眼神愈加深邃,双唇却紧紧地闭住。
屋外再次传来狂呼乱叫,原来是与海公公同时来的那几名内官,身上发作出同样的病来,痒不可耐,遍体抓挠,直到溃烂。
若瑶轻轻地笑了:“自作孽不可活,东明王,您说呢?”
东明王若有兴致地看着那张光彩奕奕的小脸,则已蒙尘乌糟的不成样子,可轮廓还在,看得出来,那底下藏着的,是尚未长成,未来却不可限量的美貌。
只是破衣烂衫暴露出的肌肤,让人不忍卒闻,那明显是五毒散留下的痕迹。
“看起来你很得意是不是?”东明王淡淡地道,薄冷的唇角噙了丝笑容:“既然会放毒,为什么不将自己身上的伤先治好再说?”
若瑶哼了一声,双手温柔地安抚着袖子里,被外头狂叫声弄得有些暴躁的小青,然后若无其事地回道:“这点小伤怕什么?既然死不了,我才懒得放心上!再说明儿我就要被送去血祭乌金国大旗,血肉且将不存,肌肤又有何顾?!”
东明王点头:“这话有理,再难过不过一晚罢了,再得意也不过一晚,姑娘看别人笑话十分自在,不知明日,可能安然看待自己?”
若瑶心里一动,魂灵西游时的情景再现眼前。
“你只放心,乌金国的人绝不敢杀你!”上仙大笑对若瑶道:“留下你只有用不尽的好处,只要灭西凉国之心一日不死,你,若瑶公主就能安然自得,逍遥自在地纵横于乌金国间!”
“若我命中该绝,我绝不求饶讨人厌弃!”想到这里,若瑶慢慢从墙角爬了出来,又缓缓直立起来,七岁的孩子,站起来也不过只到东明王胸膛下面,可她倔强地掂起脚尖,只为能高一些,再高一此,直到对方的眼帘近处:
“可若是我命上得福,不必死于无辜,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乌金国的大旗下,将倒下什么样的祭物!”
东明王眯了眯冰眸,表情如初来时一般,令人难以琢磨。
次日正午,乌金国世庙前的大旗之下,鲜血蔓延如锦,零落翻卷的肉块和被血水浸透的黑发纠缠在一起,被割得七零八落的肌体破如烂絮,细小的肉屑混杂在血液之中,如点缀其上的绣点,森森白骨,则织出了经纬之路。
元宗被众臣子簇拥着,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着眼前这一幕血腥残忍的画面,而他身体的左侧,东明王赫然在列。
“回陛下,血祭完成!”御林军上前回话,众大臣心里皆长舒一口气,也有双手合十,祷告上天的,也有呵呵笑谈,心神舒泰的。
元宗只侧身看了东明王一眼:“贤侄觉得如何?”
东明王抱拳躬身:“陛下英明,以西凉国公主肉身血祭大旗,一来告慰将士在天之灵,二来亦可震慑西凉国上下,若再有异心,必将如此女,一样诛之!”
话是说得十分好听,可在场诸位,连带元宗在内,心里都十分明白,此时此刻,西凉与金乌二国实力其实上下相差无几,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不过近日金乌国内暗潮涌动,为稳固江山,太后才不得已提出这个血祭的法子。说是不得已,其实也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个贱种放着始终是个祸害!不如趁此机会,一石二鸟!
主意是宁贵妃撺掇着太后出的,想出这个办法之后,二人皆折服于自己的聪明才智,实在是个绝妙的好主意呢!
元宗十分疲惫地抬起头,将额头上一抹虚汗擦去:“既然大家都觉得可以,那就回宫吧!站了这半日,朕也累了!”
丞相甘平,说时迟那时快地从众官中抽身而出,跪在了元宗面前:“臣还有一事,请陛下定夺!”
元宗脸上阴云密布,目光森冷寒凛,仿佛刀锋般锐利刺将出来:“甘丞相有话,何不早朝时回?偏放到现在来说,是何用意?”
甘平低了头,磊磊落落地道:“臣也是刚刚想到,又觉得不提出来与国与君不利,因此才.”
谁都知道,甘家是宁贵妃的娘家,皇帝有时,也不得不给他三分颜面。
元宗背手直立,不说话了。
这就是默许了。
甘平立刻开口:“昨日臣听宫里来报,说太后殿内发生了蛇灾,这可是大不吉利!虽说咱们乌金国以蛇起家.”
元宗听得以蛇起家四个字,眼中陡然掠过一道血色光芒,锋锐眼神化为利剑一般的寒光,东明王觉得了,随即怒声呵斥:
“甘丞相愈发连忌讳都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