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脸太子
迎面过来的,是想逼研纾跪下的掌力,若要闪躲必要向后翻去,然后那掌风便会随即向下压下,因此她一但停稳脚步便会被逼得伏倒身体下去。
既然如此,研纾天性中的倔强发挥出作用来,她是宁可被一掌打中脸去,也绝对不肯当众被逼着跪下去的。
更别提对方是宁贵妃了!
空气里传来极细微,如裂帛般的碎响,研纾已感觉得出来,对方掌力中的犀利力道,带着一定要逼她就犯的嚣张。
因浑身绷紧,运气罩身,硬碰硬之下,研纾嗓子眼里已隐隐有腥甜的气息犯出,可她脸上神情却愈发淡雅悠然,眸光清冷。
别傻了,今儿我就算被打伤了也绝不会跪的!或者,宁贵妃您也想试试海公公那样的下场?!
只可惜东明王不许研纾当场用毒,不然.
紫绡急得顾不上宁贵妃的礼仪了,抱住研纾的大腿小声哭叫道:“掌柜的,您就跪了吧!”
研纾眼中仿佛蕴着血色寒光,她勉力吞下口中腥甜,嗓音冷冽如天山雪峰:“收手!”
千钧一发之际,宫辇后突然传来马蹄的声音,悠扬自在,得意洋洋,跟此处残虐阴森的气氛截然相反。
“何事引得母亲如此不快?”紧随而来的,便是慷慨挥洒,与马蹄声同样悠然轻松的男子的声音。
那是长久养尊处优而造就的纯净通透,饱含着不知人间疾苦的愉悦轻松。
研纾面前犀利的掌风骤然消失,如来时一般,化作无形。
她勉力吞下口中腥甜,身体略微向后滑了半步,稳稳当当,依旧如雪后青松般,傲然直立。
宫辇前的珠帘,悄无声息地挑开了一角,露出一抹红来,红色过处,又牵连出金光耀眼的黄色来。红是红到了极处,却无颓败之意,血一般刺人眼眉,黄亦金到夺目,如美人眼中的粼粼精光,耀得人开不得眼,却又频频催生出贪恋之意。
二色交织,带出如日中天的威严。
那是上好的鸳鸯万金锦,江南最有名的织造世家,初家织就。因手工繁复原料难得,一年也不过只得二匹,因此一向是进贡的上品。
如日中天的威严上,衬托出一张艳丽妖媚的粉脸,一双幽深凉薄的魅眸,锐利阴森地,向外探来。
研纾虽脸上蒙上黑粉,又带着东明王亲自手制的人皮面具,知道宁贵妃是一定认不出自己是谁的,可被那样冰凌似的眼光看过,还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微战。
“谁在后头说话?”
果然那冰眸不过从研纾身上打了个转,很快就向后头看去。
一匹白马,华丽喧嚣,松快悠扬地穿过宫辇车队,直行到车前方拉紧了缰绳。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面带微笑的年轻人,头带紫金芙蓉冠,身着玉色锦宫袍,才松开缰绳,手里便从怀中掏出枘牙骨真金面扇来。
“太子殿下!”
卫士宫妇们立刻跪下行礼,宫车上的宁贵妃,则掩唇轻笑起来。
顿时,街道上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才替了大皇子成为东宫太子的六皇子么?”
“宁贵妃亲生的,怎么可能不做太子?要我说,还迟了几年呢!”
“听说喜怒无常,一般人难以接近的,今儿看来,倒是宽厚平易得很呢!”
“暄儿怎么来了?”宁贵妃戴着宝石护甲的手,玉葱似的向太子招了一招:“也不多带几个人出宫,独自一个于街道上骑马如何使得?”
研纾心想奇了,宁贵妃也会替百姓着想不成?街市上骑马是会撞着行人的,就不撞着人,撞到鸡鸭鱼鹅,花花草草什么的,也是极不好的。
不料宁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
“若一个不留神摔将下来,如何是好?如今暄儿你是万金之躯了,切不可如前似的,等闲视之!”宁贵妃娇嗔着,目光只注视在自己儿子身上,满是宠溺之意。
说到底还是为自己儿子!研纾鼻子蹦出一声冷哼。就知道这骄纵惯了的黑凤凰,是不会替蝼蚁庶民着想的!
“母亲息怒,”臻暄轻轻松松翻身下马,走到宫辇前,对上行了个礼:“些许小事罢了,母亲何需挂怀?御医常说,动气者易老,母亲该爱惜自己才是。”
站在高大华贵的宫辇前,一裘华服的臻暄,显得身形修长,隽秀俊美的面容与车上那人颇有几分相似,只是秀眉修目间,比她多了几分柔和宽厚,少了些阴冷寒厉。
“这可不是小事,”宁贵妃自己还没开口,手执拂尘的太监上来回话:“太子殿下,宫中律例,凡贵妃宫车过处,闻者必垂首跪下,方显恭敬小心。可今日之事,太子您想必也看到了,那贱妇不肯低头,更无下跪之意,贵妃也是为了皇家体统,这才.”
臻暄闻言,回头看了太监一眼,爽然朗笑:“我当什么事,原来为这个!”
此时,他方才转脸,定睛直视,身后直立着的,研纾。
亭亭玉立,身姿挺拔,十六岁花样的年纪,身量却已跟自己差不多了。只这一点,就极难得。臻暄的身高传自父亲,元宗高大魁梧,男人中已算难得,臻暄得其优点,身边人尚无可平视之辈。
没想到,今儿遇见个平手的。
虽是一身布衣,可却无损研纾自身气质,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品质,绝非外物可以修饰得出,再加上身后都是跪着垂首之人,愈发显得她与众不同,如一朵盛开在尘世中的新莲,傲骨天成,其缟袂临风的丰态,更增添出飘飘欲仙之势。
四目澄澄,研纾同时亦在打量着臻暄。
哦?这就是宁贵妃的儿子?当今太子?
嗯,还算是帅的。
一袭玉色宫袍,同色暗纹日光下闪出烂漫华丽之色,竟有着女子也不能有的风情,细长明艳的桃花眼明显承自母亲,流光溢彩妖魅慑人,手中牙扇幽光璀璨,执于他如玉指间,却远不及他面目温润。
“原来是小掌柜!”
骤然而至的亲热称呼,让研纾瞬间傻眼。
什么时候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