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魂变
冷冷的夜风吹起,自破落的院子里灌进破旧的木屋。屋内,素白色轻纱被吹得呼呼作响,木桌上那唯一一盏昏暗的烛光不停地颤抖着,似断未断,仿佛下一刻就要腰折一般。
暗黄色烛光吝啬地洒在掉漆的旧木桌上,洒在空廖不平的地面上,洒在简陋的雕花木榻上。借着团团微光,于是看到那白色的娇躯柔弱无力地躺在被子上,手搭在床边,一动不动,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此时屋外的月光被大片的乌云遮住,夜色幽谧,连秋蝉都销声匿迹、鸦雀无声。
“姑娘,小人真的要这样做吗?”男人的声音在这破落的院子里响起,突来的私语声惊破诡异的寂静氛围。
黑暗中,两道猥琐的黑影朝着的这一间屋子慢慢走来。
“当然,”另一道女子声音响起,满带蔑视的语气,“你放心,有我家主子保着你的性命,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富贵险中求,给你那么多的钱,就是为了让你办这么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家主子还有重谢。”
“那也不行啊,这可是未来的寒王妃……”男人声音里犹带着迟疑和不确定,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他有着本能的害怕。
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哪里是他这等人能够有资格玷污的?
女子不耐烦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完了以后你即刻就能离开。找你这个外边的人来,只是担心府里面的男子完事以后嘴巴不干净,会给我家主子带来麻烦。”
“再说,如今钱你已经收了,这会儿若再敢说反悔之类的话,岂不是戏弄我家主子?若要真惹恼了我家主子,奴家必然会让你死的悄无声息,无人知晓!”语气一厉,眼睛中凶光一闪而过。
“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猥琐的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讨好地回道。只是心中却不由得一阵寒意和害怕,这富贵人家真是吓人,连个丫鬟也是这么狠辣!幸好他只是个小小的无名之辈。否则,若生在这样的人家里面,即使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那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不,说不定哪天被人害死了还不知道呢……
这男子本是贫民巷的乞丐阿三,平日里在闹市乞讨为生,虽生计不愁,但却一直没个钱财傍身,都三十好几也还是个光棍汉。结果,前天突然有人找上,说有笔买卖要和他做,还说成功以后,会保他富贵无忧。他还以为是佛祖终于显灵,赐给他富贵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买卖——
那人居然让他将云尚书府的二小姐给奸污了!
做乞丐的平时视听通达。云尚书阿三自然知道,户部尚书云中鹤,在京城的老百姓心中,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官啊。
这云尚书膝下无子,只四个女儿却是个个都是人中凤。大小姐云苏凤去年嫁给了当朝的风王爷做正妃,二小姐云苏冷更是在月前被当今皇上赐给其三子寒王爷做寒王妃,另外还有个天鹰第一美女的三小姐云苏凰和第三才女的四小姐云苏雨。
只是,奸污未来的寒王妃,可是杀头的死罪啊!
此时想来,阿三腿下还是不由得直打哆嗦,这种事情他怎么能答应呢?这事一旦败露,怕是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也救不了他了!
女子鄙夷地扫了身旁脏兮兮、臭哄哄的男人一眼,一手叉腰靠在门边,神情傲慢,另一只手则指着阿三道:“没用的东西!你还不快点进去!她已经昏迷了,认不出你的。动作快点,我在外边等你。”这人还真是没用,不知道三小姐派的人从哪里找的这么脏的男人,贪心不说,还胆小到了极点。
“……是,是,小的马上就进去办!”被女子一通喝骂,阿三忙赔着笑脸。缩手缩脚地走进女子的闺房里,尽管已经听说人昏迷了,但阿三还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却是不停地扫视着这云府二小姐的闺房。
大到空旷的屋子里掉漆的桌子和椅子歪歪斜斜地竖在中间,两个紧闭的柜子,一张木榻,除了这些,别无他物。而男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脏污的五官,竟与这个小屋相称出奇的和谐。
“好可怜的女子啊!”阿三心中暗道,“不但被人陷害,看样子平时日子过得和他们这些乞丐竟也差不多。”
不过,他今夜来这个地方,可不是来可怜这个女子的。阿三摇摇头,上面蓬松脏乱的头发也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起来,带着一股奇怪的臭味。他继续向屋子左侧的睡榻走去,等到看见那纱帐后面依稀可见的窈窕身影后,浑浊的眼中不由得渐渐染上了一层欲望。
榻上的女子被白色轻纱遮住玲珑有致的身躯,层层轻纱被屋外灌进来的风吹着,呼呼地飘着,女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如同死了一般。
阿三刚刚升起的欲望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又缩了回去,顿时停下来站在榻前,闭紧了眼睛敛住鼻息,压抑着害怕。
“佛祖啊佛祖!小人可不是故意要犯下这等滔天的恶行的,只是讨条生路……”祷告了半晌,阿三才稍稍安下心。
外边传来女子催促的声音,他终于试探着伸出黝黑而粗糙的大手,将轻薄的白纱帐粗鲁撕开。只是这一眼,两个眼珠子却是已经直勾勾地钉在女子的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只见白纱帐内美丽的女子无力地躺着,被子压在身下,白衣遮体,美目紧闭,娥眉微蹙,粉色的嘴唇轻轻抿着,精致的五官让她像画里的仙子一样不真实。
美人……阿三喉结动了咽一口唾沫,探身跪在榻前,只觉整个人都要失魂了一样,身子也热了起来。之前的犹豫和迟疑终于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突然升起的熊熊欲望和色心使得他眼睛泛红,身体的某处也不自觉地疼了起来。
好美的女子,简直像水做的一样剔透,若是能同眠一榻睡她一次,他阿三死也甘愿了!大手急躁地在脏破的粗布衣服擦了两下,终于抬起来放肆地朝榻上女子的身体伸去。
而屋顶,一袭夜色般的墨衣随风飘扬,其主人兴味地看着屋里的情况,丝毫没有搭救屋内女子的意思。
然而就在男人的脏手将要落在女子冰清玉洁的身体上时,榻上女子紧闭的眼皮突然动了动,睫毛如振翼的蝴蝶般微颤,如玉的素手也慢慢抬起。
半跪榻前正待染指美人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一颤,手也不由得急缩回去。
她醒了?!阿三心中忐忑,气也不敢喘了,根本不知怎么办,慌张之下,直接惊慌失措地向外跑去,这一刻色心欲望什么的再也顾不上了。
屋顶的墨衣男子看着惊慌跑出的猥琐男人,好戏被打扰,他的眼中疑惑一闪而过,却还是丝毫未动。
“姑娘!姑娘,屋里的小姐醒了,还要继续吗?”冲到门外,阿三朝着靠在门边的女子低声喊道。这真是太可怕、太惊险了,这位丫鬟姑娘不是说人已经昏迷了吗?难道是骗他的,害得他差点就被发现了!
“什么!”女子一惊,也被这突变吓了一跳。
怎么会?她之前不是在饭里加了足量的迷药了吗,按理说她能一觉睡到明天早晨的,现在醒来,难道是迷药无效了!
该死的药贩子!女子心中咒骂一句,盯着阿三问道,“她看到你了吗?”
“没有,”阿三低着头老实地回答道,“那位小姐一动,小人心里担心就跑出来了。”
“你先站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女子想了想,还是觉得保险起见应该先去看看,否则,被她知道了,别说这个男子,就是她,怕是也会被老爷赐死的。
毕竟,里面的人再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寒王妃,眼看着下个月初三就要成亲了。寒王爷即使身体那样,名声也不怎么好,但手段却是极其残忍的!女子扭动着腰肢进了屋里,也不知道屋顶竟还有一人正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姐,你醒了吗?”女子声音柔柔地探声问道,与之前的尖锐判若两人。
“嗯,”迟缓了几息,榻上的人无力地应了一声。
清冷的目光怔怔地盯着榻顶重重叠叠的流苏络子,摄人心魂。
脆弱的身上令人厌恶的瘫软和无力感泛起,有种支离破碎的凄凉,一瞬间,她竟不知道今夕是何年?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朦胧而虚假的幻境?莫不是她此刻已经被心魔影响,入了邪道。
正走的女子步子一停,眼皮也惊跳了一下,下一刻,她又慢慢走上前去,试探地问道,“小姐刚刚醒来吗?”女子皱着眉头略带嫌恶地盯着纱帐里面的人。
她究竟有没有发现阿三?
“嗯。”又是一声轻忽的回答。
“……”女子看了半晌,为不能完成任务而沉思,怎么办,三小姐说了一定要办成这事,还不能让旁人知道。她若是弄砸了,别说是她,就连三小姐,怕也会被她连累的。
清风浮动,素白的轻纱一拢一拢地飘起,如同倩女的幽魂一般轻忽而不真实。
女子咬着嫣红的唇瓣,一双合搭于腹前的手突然握紧,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大胆继续上前一步问道,“小姐,夫人之前派人来说,明天会将所有的嫁娶衣物还有首饰送来,奴婢现在是否要将小姐的闺房整理一下摆放那些东西?”
“浅紫……”榻上女子终于看向地上站着的女子,幽幽出声,衬着悠悠飞舞的白纱,惊得浅紫心又是一跳,“不用了,只是嫁衣和首饰而已。”
声音尽管朦胧,但其主人却已经有了意识和气力。
浅紫蹙眉,眼中闪过疑惑,这傻子怎么突然懂事了,连首饰和嫁衣都能听明白了?
不过看来她是真的清醒了。她暗道,这件事今天如何也是不能再做了,不然不但她会暴露,连三小姐也可能被老爷夫人查出来。
云苏冷好歹可是未来的寒王妃,一旦出事,除非是有替罪羊,否则老爷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的。她今夜必须要再去找一下三小姐了。
“是,奴婢遵命。”浅紫不甘心地低头行了一礼,慢慢退下,在退出的时候,“贴心”地将破旧的房门关上。
而榻上的女子,却是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突然侧身,一口鲜血直接喷洒而出。鲜红的血迹斑斑如红梅,印在白纱上,印在地上,片片晕开,妖异而触目惊心。门外,那一男一女的声音似乎从云外传来,让人恶心。
“姑娘,小的不用再进去了吗?”
“不用了。”
“那,小人的报酬……”
“放心,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你的,不过,你最好保证日后能守口如瓶,否则……”
“是是是,小的知道,这件事小的会烂在肚子里的,以后即使是小的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说出来一个字。”
躺在榻上,手无力地搭在榻边,目光虚无而冷清,在白纱上那处斑驳的红梅处久久定下,落下一室清芒。
屋顶的墨衣,片刻之后,也终于消失无踪。无情的夜风拍打着破旧的房门,屋内,白衣女子维持着同样的动作,许久不变。
在云府的偏僻院落中,有一个主子死而复活,却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