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长安
用过简易的晚膳，素惜早早就睡下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也不好和齐跃走得太近让人落下话根。
说什么‘女皇就算在微服私巡的路上也不忘和影卫夜夜笙歌啊……’之类的。
因此齐跃依旧是守候在离着素惜最近的那颗大树上，虽然心有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而且齐跃也一再表示并无干系，素惜当然不可能再说些什么。
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你突然就疼惜人家不让人家做影卫应该做的分内之事，是不是有些太不对劲？
这夜四处都很安逸，苍茫夜空钉着寥寥繁星。
连日的赶路让一行人都累疲了，除了轮流放哨的几个小队以外，大家都很快的睡下了。
自然也没有人发现，在不远处有黑影轻晃而过，动作太快速太飘逸，就连夜巡的圣御卫，也没有发现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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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女皇的队伍收好了营帐和物资，就启程上路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在通往神都长安的官道上，一路无人敢逼近。
这行人中突然多了一位黝黑的小年轻王骁，跟在阿英的身边夹在这群队伍中间，没有人计较他的身份，以及他为何突然出现。
因为有女皇发过话，谁敢质疑一句。
来到长安城时，得知女皇会今天归来的官员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规避了闲杂的人群，将接迎的军队从宫城，一直蔓延到城门口。
声势浩大，排场夸张至极。
慕辰更是早早就守候在门口，遥遥望着道路的那一头。
快到长安城，圣御卫和颜行旗下的士兵先一步停下，只剩搭乘着素惜和董桦以及黄靖远的三辆车辇。
它们突破了士兵的包围圈，朝着城门而去，只余少量的人员跟随在车两侧。
素惜掀开了车帘，遥望偌大的长安城。
城门恢弘高耸，像是远古巨兽般静静矗立，连带着城墙绵延。
人站在城门下都渺小的只有一个点，但是却难掩其中最夺目的那个男人。
慕辰。
他披着一身耀眼的阳光，落在他的华白锦袍上，墨黑的发丝被他一丝不苟的尽数用玉冠束起在脑后，垂成一束，微微飘拂。
如画如铸的精致俊颜，超脱了世俗的谪仙气质，晶润的眼眸里流淌着淡淡的光华，嘴角微扬轻然的笑意，温和又谦逊。
就仅仅是站在那，四周光芒都能为他所夺，瞩目到他身上，再是无法移开目光。
车辇行至到慕辰身前停下，他对着还垂下的车帘躬身道：“微臣慕辰，恭迎陛下回宫。”
素惜在车里沉默了一会，黄靖远说的那句话始终在她耳侧回荡。
‘谁给你操纵圣御卫的权利？’
‘是神官大人。’
当时离宫时，为了引人耳目让外人以为女皇还在宫中，素惜确实将可以操纵圣御卫的金牌给了慕辰。
也就意味着这偌大的大周疆土内，除了素惜，就只有慕辰能操纵圣御卫。
那是不是就说明这皇宫内想要夺了她命的幕后主使，就是这个慕辰呢？
拿圣御卫去杀她，这招会不会太剑走偏锋了一点，只要让圣御卫见到她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再下手，那他的目的也就不可能达到。
越想，越是觉得慕辰的嫌疑在慢慢的淡化。
抬手轻撩车帘，正面迎上那熟悉的如铸俊颜，飘逸如仙的卓越气质，唇边挂着的温润笑意，跟记忆力的无出一二。
见着素惜，慕辰缓缓笑了起来，欢欣染了眼底，炫目非常，“陛下一切万福，龙体无恙，真是太好了……”
那诚挚的眼眸看着素惜，里面包含的深情浓意，素惜根本无法分辨真假。
压下重重心思，莞尔一笑，轻悠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朕的神官慕辰。”
若你是真是逢场作戏一切皆假，那我又如何不能给你虚与委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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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伸手扶着素惜下了车，转而上了从皇宫一路牵来，由八头骏马拉着的龙辇。
慕辰的动作很轻，像是捧着最珍贵的宝物，诚挚的目光也始终都落在素惜的脸上，不偏不移。
这样像是看着挚爱的眼神让素惜有些难以适应，实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所幸不再去管，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上了车，这龙辇比之前所乘坐的大了可谓是不止一点半点，内里早就有连甄在恭候。
他看到素惜上了车，看不出年龄的圆萌小脸满是激动，嘴唇嗡动半天，眼角竟是有些湿红起来。
“陛下可算是回来了……连甄好想陛下……”
他万分的兴奋，从车内的软榻上挪到了素惜身边，拉着她的衣角竟是哭了起来。
可怜的像个许久没有见到父母的孩子，哪里还有之前那心机深重的样子。
素惜没有心思再去分辨真假，心里软的快要化了似得，近些日来的委屈渐渐都涌上了心头，抬手将连甄搂入怀里，侧脸靠着他的额头。
伴随着连甄的抽泣，素惜也鼻子泛酸，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感慨万千。
两主仆抱头痛哭了一会，连甄的情绪也缓和了，他从素惜的怀抱里出来，睁着被泪水浸染后愈发晶亮的眼睛。
“陛下……一路上可是经历了重重艰辛苦楚？”他由下而上的看着素惜，一双眼眸像小鹿一般，内里盈满了疼惜。
看着从他眼瞳里倒影出自己的剪影，素惜勾唇轻柔的笑笑，将连甄微微凌乱的鬓角抚顺，“无碍，都过去了。”
八头骏马拉着龙辇驰骋在长安城偌大的街道内，早就守候好的士兵已经为它清开了道路。
好奇围观的市民只能围在道路两侧，从士兵组成的人肉围墙的缝隙瞧着热闹。
连甄和素惜都平静了下来，素惜坐在车内的小圆垫上，身前放着的是梳妆台。
此刻的连甄正在为素惜梳妆，等会进了皇宫的宫闱，必定会有百官在大明宫外跪拜而迎。
因为今日正是半月一次的上朝之期。
素惜不会等先会太极殿准备好再上朝，这会已是世上三竿，让百官等候太久也不是明君之风。
所以她准备梳化好，等会让龙辇直接停在大明宫外，她再徒步走入甘露殿。
总程不过几十米，并不远，她不过也是想要这些在这段时间内有异动的官员看看。
女皇又回来了，而且风华依旧。
这一次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碌碌无为，踩着武离殷曾经荒诞昏庸的步子继续走下去。
如若这样等待她的只有是被推翻朝政，更有甚之有亡国。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一定要做出点成绩，给他们这些暗里瞎蹦跶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车内很安静，除了颠簸摇晃物品发出的轻响。
虽然是八只骏马拉着，但在长安城里并不会车马狂奔，而是匀速的行进着。
连甄给素惜梳着墨漆的青丝，下手很轻很柔，他看着素惜的目光也是柔软至极的。
这段时间在宫内焦躁的等待，还听到传闻说女皇如何如何了，他急的几次去找慕辰，想要得知有关素惜的信息，哪怕一点半点都好。
可是从慕辰那并不能得到什么讯息，毕竟慕辰自己都不是很确切。
那时候的连甄才知道，原来他心里很大一部分，都给了这个女人。
从他进宫起始，就是来了永殷殿，衣食住行全部都是他张罗，自然而然的，生活里全部的全部几乎都是她。
等素惜离开了宫，本以为可以闲下来的连甄，倒像是失了魂一样。
直到有一天早上他如旧的早早起来洗漱，守候在永殷殿的寝殿门前一个多时辰，直到看到斯画从里面出来狐疑的瞧着自己时。
连甄才发现，他真的不能过没有素惜的生活了。
若是没了她，自己不会再是这永殷殿的主管不说，整个生活的主轴都会像是被人抽离。
他几乎要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所以再见素惜时，他的喜极而泣并没有参半点水分，是真正的真情流露……
有一茬没一茬的说这话，连甄给素惜染上赤红的口脂之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陛下……董桦他……”
心里彷佛漏了半拍，素惜有些不敢直视连甄担忧的眼神，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述，董桦为了她几乎成了一个废人。
如今躺在隔壁的行车上，已是一个不愿接受救治的将死者。
满心愧疚，素惜只是垂着眼，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她一脸沉郁，连甄也叹了口气，给素惜带上了九龙通天冠，这梳妆也是全部就结束了。
“他真的做到了……我想他此生无憾了……”
连甄一副了然的口气，让素惜有些惊讶，疑问：“你都知道了？”
连甄点点头，跪坐在素惜了身前，缓缓开口：“其实陛下无需太过于介怀，这一切是他早就选择好了的路……”